又转到书院背后原坡上来,还是秋风萧瑟菊黄如金深秋时节。三架黑色飞机轰隆隆响着从原顶上飞过去,这是飞往西安城投掷炸弹倭寇飞机。倭寇队伍尚未进入潼关,倭寇飞机早已从空中对西安进行轰炸。据说是十七师在中条山连连重创倭寇,他们能占北平却进不西安,于是就派遣飞机进行报复。最初轰炸者造成西安城居民大逃亡,古都突然变成个死亡之地,在乡村保存着祖籍或是沾亲带故城里人,抚老携幼仓皇逃往乡间,带着七分惊惧三分卖弄神气,向乡下人绘声绘色叙说炸弹爆炸恐怖情景。朱先生妻妹带着身皮硝味儿逃到白鹿书院,只带着最小儿子和个包袱。皮匠既害怕挨炸弹,又丢心不下皮货作坊,说好起逃躲,临行时又坐在牛皮上拨不开脚。妻妹在书院刚住下两天,朱先生就发现这个相貌酷似妻子女人全部缺点和令人讨厌习性;爱说话爱逞能,爱玄耀爱虚张声势,尤其令朱先生不能容忍是她那种城市人优越感。朱先生从第二天晌午就不再正眼瞅她,对她所有表现视而不见,匆匆吃罢饭放下筷子就到前院书房里去;他心里开始起熬煎,这女人要是住下半年几个月,自己非得被厌烦致死。妻妹也发觉姐夫眉眼嘴脸不大谐调。朱白氏给妹妹解释说:“你甭在心。你姐夫平常也就是那个眉眼,顶多……那是独槽拴惯!”妻妹在白鹿书院躲过月里时光,皮匠丈夫把她又接回城去。西安城已经从最初挨炸慌恐和混乱中镇静下来,钟楼和四个城门楼上安设报警器,还听不到飞机嗡声就响起警报声,人们纷纷钻进城墙根下防空洞里,屋院宽敞人家也完成自掘地道工程。皮匠老练地说:“求咧,没啥害怕喀!人说钟鼓楼上鸟儿震惯胆大,三天听不见飞机响耳根子还闲得慌慌!”
朱先生瞅着三架黑色飞机消失在西边天空,想到皮匠大概正拽着妻儿挤进城墙根下洞里,忽然生出个恶毒想法,炸弹最好撂在皮匠这号中国人头上!
朱先生从原城上回到书院天已擦黑,编纂县志先生们刚刚吊唁鹿兆海回来,在院子里慷慨激昴地谈论着。徐老先生看见朱先生说:“明日是公祭日,十七师师长和县上头脑脑都要出面,主事人让带话给你,要你明日在公祭会上讲话。”朱先生说:“不去。”徐先生惊讶:“你不去咋办?”朱先生说:“坟场不去,要去战场。”老先生们全惊诧得面面相觑。朱先生沉静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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