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咧,真不如统统关掉好。"四太太糊着纸锭,同情说。
"秀儿她们也不必进什学堂。女孩子,念什书?九公公先前这样说,反对女学时候,还攻击他呢;可是现在看起来,究竟是老年人话对。你想,女人阵阵在街上走,已经很不雅观,她们却还要剪头发。最恨就是那些剪头发女学生,简直说,军人土匪倒还情有可原,搅乱天下就是她们,应该很严办办……。"
"对咧,男人都像和尚还不够,女人又来学尼姑。"
"学程!"
学程正捧着本小而且厚金边书快步进来,便呈给四铭,指着处说:
〔2〕……。"他立即转身向四铭,笔挺站着,看着他,意思是问他什事。
"学程,就要问你:恶毒妇是什?"
"恶毒妇?……那是,很凶女人罢?……"
"胡说!胡闹!"四铭忽而怒得可观。"是女人!?"
学程吓得倒退两步,站得更挺。他虽然有时觉得他走路很像上台老生,却从没有将他当作女人看待,他知道自己答很错。
"这倒有点像。这个……。"
四铭接来看时,知道是字典,但文字非常小,又是横行。他眉头皱,擎向窗口,细着眼睛,就学程所指行念过去:
"第十八世纪创立之共济讲社〔4〕之称。——唔,不对。——这声音是怎念?"他
"恶毒妇是很凶女人,倒不懂,得来请教你?——这不是中国话,是鬼子话,对你说。这是什意思,你懂?"
",……不懂。"学程更加局促起来。
"吓,白化钱送你进学堂,连这点也不懂。亏煞你学堂还夸什口耳并重,倒教得什也没有。说这鬼话人至多不过十四五岁,比你还小些呢,已经叽叽咕咕能说,你却连意思也说不出,还有这脸说不懂!——现在就给去查出来!"
学程在喉咙底里答应声"是",恭恭敬敬退出去。
"这真叫作不成样子,"过会,四铭又慷慨说,"现在学生是。其实,在光绪年间,就是最提倡开学堂,〔3〕可万料不到学堂流弊竟至于如此之大:什解放咧,自由咧,没有实学,只会胡闹。学程呢,为他化钱也不少,都白化。好容易给他进中西折中学堂,英文又专是口耳并重,你以为这该好罢,哼,可是读年,连恶毒妇也不懂,大约仍然是念死书。吓,什学堂,造就些什?简直说:应该统统关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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