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头。
老孙眯着眼,跟着节奏轻轻摇摆身体,身下弹簧沙发有规律地涌出团团灰尘,像水中金鱼吐出泡泡,迎着最后几缕阳光,膨胀,飞舞,破灭,消散。
天色渐晚,凉风穿过低矮楼群,卷起烟与尘土。位中年妇女骑着自行车经过,她胖儿子坐在后座上,气鼓鼓地喊道:妈!今天真不是先动手!老孙愣会儿神,拎起收音机天线,转身回到自己店里。他将衣服扔在椅子靠背上,之后拽下被汗水和油烟浸渍得泛黑发硬灯绳,将整间屋子点亮,镇流器发出嗡嗡声响,像成群秋虫鸣叫,自在而嘈杂,挥之不去。
屋内有着股时光流逝气息,白炽灯照亮满满屋子破烂儿,或者按照老孙说法,古董。佛头,铜币,瓷片,不倒翁,字画,酒盅,线装书,烟酒标……各自在角落里散居,默默注视着老孙,以及他身后阴影中广告女郎。
在里开古董店,老孙得算是头位。
位于城市最西方,铁路和道布满油污水渠将其与外界隔开。顾名思义,工人聚居之地,村落般建筑群,上个世纪五十年代开始兴建,只几年间,马车道变成人行横道,菜窖变成苏式三层小楼,倒骑驴变成有轨电车,派欣欣向荣之景。俄罗斯外宾来此参观学习,家家户户竞相展示精神面貌,盛情款待蓝绿眼睛老毛子,竭力推广自家卓越生活方式,几位来考察外宾们日日恍然大悟,受益良多,回国后每年冬季开始渍酸菜包饺子唱小拜年。
万物皆轮回,凡是繁荣过,也必将落入破败。进入八十年代后,新式住宅鳞次栉比,逐渐成为落后典型,独门独户住宅被认为更接近时代。门几户旧居,刚入住时相敬如宾,时间长,矛盾显现,油盐水电等不起眼小事,相互之间也能打得不可开交。更有甚者,父母辈明争暗斗时,儿女辈却暗结珠胎,仇恨种子进步散播,笔算不清糊涂账。
九十年代里,生活成绩优异者逐渐离此而去,住上新楼,而这些苟延残喘廉价社会住宅,居然也变成古董,待价而沽。所有人都在等待拆迁,拿些补偿款或者换个新居,从而改善下生活条件。街对面楼龄更轻,已经拆完并开始重建,但至今还没拆到这里。原因是住在,老弱病残居多,这些落后于时代半个世纪人们是天然钉子户。比起那些离开,仍住在这里人们,想得到要更多些,毕竟他们所拥有只剩下这幢老房子,这是最后底牌,不打得惊天动地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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