便挤到电子琴旁边,争着点曲,要琴师弹奏。“《日日春》。”个叫道。“《情难守》。”另个叫道。“《阮不知啦》!《阮不知啦》!”又另个喊道。琴师杨三郎在日据时代还是个小有名气乐师,写过几首曲子,让酒女们唱得红遍台北。杨三郎眼睛已经半盲,晚上也戴着副黑眼镜,僵木脸上,径漾着抹茫然笑容。他调整配音,头昂,悠扬电子琴声,在嗡嗡嘤嘤人声笑语中,猛然奋起。于是坐在第桌那四个正在服役充员兵,更提高声音。其中有个正津津乐道,在讲他班上个老班长,把他灌醉勾引他趣事。四个充员兵都剃着短短小平头,脸上晒得赤红,身上还穿着制服,大概从外地赶回台北,下车就直奔前来,还来不及回家更换。隔壁桌是大学生,两个是社会系,他们说:有天,他们两人要合写本社会调查:《新公园青春鸟迁徙习性》。两个大学生今晚到安乐乡来替他们朋友饯行,他们都举起啤酒杯,预祝今年毕业马来西亚侨生帆风顺,侨生马上要返回槟榔屿。台湾切,使他依依不舍,在台湾他度过四年热情而又叫人心碎日子。侨生苦恋山地歌手曹族美男子蓝若水故事,是们圈子里常常提起佳话。都来:西门町老板跟小伙计。心脏科名医生跟军法官。艺术大师坐在角,闷闷不乐,铁牛那张画,始终没有来得及完成。铁牛送到火烧岛,大师灵感也跟着烧成灰烬把。到哪儿再去寻找像铁牛那样原始、那样野性、那样令人血脉贲张纯男性模特儿?大师惋惜道。
另外角,坐着另外个中年男人,也在闷闷不乐。他嘴角上那道沟纹更加深,好像脸上印道黑色裂痕般。光武新村张先生居然也来,他闷闷不乐,有两种传说。种是他把小精怪萧勤快赶出去,因为嫌他手脚不干净,偷张先生架加隆照相机出去卖。还有种说法是小精怪把张先生甩掉,因为小精怪搭上个德国商人,给介绍到香港德航去做事。总而言之,张先生又挂单,个人在忿忿地喝着闷酒。聚宝盆卢司务兴致最高昂,挺着个水桶大肚子,在人堆里奋力寻找他耗子精。整个安乐乡挤得连转身都困难。两边壁镜互相辉映,把人影照得加倍又加倍,在琥珀色灯光下,晃动交叉,好像群在夕阳影中兴奋蹦跳企鹅般。
万年青董事长盛公终于光临,可是却给摒挤在门外,无法进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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