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髭头发也开始修剪得整整齐齐。那天他约西奈山医院那个既风趣又风骚麻醉师,安娜·波兰斯基女士——个波兰没落贵族后裔——块儿到大都会去听LeontynePrice《阿依达》,他心中也不禁将信将疑:半百人生,难道真还可以重新开始?上次珮琪来找他,商量大卫明年上哈佛大学事宜,他请她到五十七街那家白俄餐馆RussianTearoom去吃俄国大菜,基辅鸡,两个人三杯“凡亚舅舅”下肚,竟谈得兴高采烈起来——从前两夫妻在块儿,到末期,三天竟找不出两句话——珮琪滔滔不绝,谈到她那位炒房地产男朋友,容光焕发。奇怪是,他竟没感到丝醋意,反而替她高兴,那快便找到对象,使得他也感到心安得多。结缡十八年,珮琪很努力,直想做个好太太,连自己音乐事业都搁下,心意,帮助他成为个成功医师。珮琪对于他成就,真是功不可灭。珮琪父亲金医生是国际知名心脏科权威,也是吴振铎在耶西华大学,爱因斯坦研究院念书时候指导教授。金医生不但把身本事传给这位中国女婿,而且把将他提到纽约上流圈子里去,加上珮琪八面玲珑交际手腕,吴振铎在纽约路飞黄腾达,继承金医生衣钵,成为个心脏科名医,连派克大道上有几个大亨名流都来找吴医生看病。前年金医生退休,他在耶西华大学亚伯·爱因斯坦讲座,传给吴振铎。他生事业,终算达到颠峰。那天在爱因斯坦研究院举行交接仪式后,回家路上,珮琪突然掩面悲泣起来:“查理,已经尽最大努力。”那刻,他也确实感到,他和珮琪,夫妻缘分已尽。他只有愧歉,觉得浪费她青春,她生命。他终于不得不承认,他从来没有真正爱过珮琪,从来没有过。婚前那三个月热烈追求,回想起来,只不过因为他那时特别寂寞,特别痛苦,需要安慰,需要伴侣罢。他等吕芳信,足足等两年,等得他几乎发狂。可能?他对个女孩子真曾经那般神魂颠倒过?当然,他那时只不过是个二十五岁学生,而且又是初恋。
振铎:
又回到美国来,现在就在纽约,很想跟你见次面——
吕芳信终于来,可是却迟到二十五年。
吴振铎走进厨房里,咖啡浓香已经熬出来。他把电壶拨到低温,又从碗柜里,找出盒英国什锦饼干,用只五花瓣水晶玻璃碟盛碟,拿到客厅里,搁在花梨
请关闭浏览器阅读模式后查看本章节,否则可能部分章节内容会丢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