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生来,第给祖父无限欢喜,等长大,祖父非常地爱。使觉得在这世界上,有祖父就够,还怕什呢?虽然父亲冷淡,母亲恶言恶色,和祖母用针刺手指这些事,都觉得算不什。何况又有后花园!后园虽然让冰雪给封闭,但是又发现这储藏室。这里边是无穷无尽地什都有,这里边宝藏着都是所想像不到东西,使感到这世界上东西怎这样多!而且样样好玩,样样新奇。
比方得到包颜料,是中国大绿,看那颜料闪着金光,可是往指甲上染,指甲就变绿,往胳臂上染,胳臂立刻飞来张树叶似
帖子帖板。”
不知道什叫帖子,祖父刷上片墨刷张给看,只看见印出来几个小人。还有些乱七八糟花,还有字。祖父说:“咱们家开烧锅时候,发帖子就是用这个印,这是百吊……还有伍十吊十吊……”
祖父给印许多,还用鬼子红给印些红。
还有戴缨子清朝帽子,也拿出来戴上。多少年前老大鹅翎扇子,也拿出来吹着风。翻瓶莎仁出来,那是治胃病药,母亲吃着,也跟着吃。
不久,这些八百年前东西,都被弄出来。有些是祖母保存着,有些是已经出嫁姑母遗物,已经在那黑洞洞地方放多少年,连动也没有动过,有些个快要腐烂,有些个生虫子,因为那些东西早被人们忘记,好像世界上已经没有那回事。而今天忽然又来到他们眼前,他们受惊似又恢复他们记忆。
每当拿出件新东西时候,祖母看见,祖母说:“这是多少年前!这是你大姑在家里边玩……”
祖父看见,祖父说:“这是你二姑在家时用……”
这是你大姑扇子,那是你三姑花鞋……都有来历。但不知道谁是三姑,谁是大姑。也许两岁时候,见过她们,可是到四五岁时,就不记得。
祖母有三个女儿,到长起来时,她们都早已出嫁。可见二三十年内就没有小孩子。而今也只有个。实在还有个小弟弟,不过那时他才岁半岁,所以不算他。
家里边多少年前放东西,没有动过,他们过是既不向前,也不回头生活,是凡过去,都算是忘记,未来他们也不怎样积极地希望着,只是天天地平板地、无怨无尤地在他们祖先给他们准备好口粮之中生活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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