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他
辈子在延津只发展
八个信徒，但信徒不在多，而在信；虽然这八个也未必信，但起码有个是信
，那就是老詹。老詹传教虽无传给别人，但传给他自己。老詹在时，吴摩西并不信主；现在老詹死，吴摩西也不想信主，但老詹这个人，让他信。吴摩西心里那道亮，并不来自主，而来自老詹。
看过这教堂，又将图纸翻过来，发现图纸背面，还有五个字；从字迹看，也是老詹写，蝇头小楷，工工整整；这五个黑字是：恶魔私语。吴摩西心里突然像被锥扎下，但疼痛之后，又不知这五个字指是什
；仔细琢磨，好像跟教堂无关，跟万千不信主和老詹人有关；又知老詹这辈子，不止是无奈，也是痛恨这些人；正是因为痛恨，他才要建这宏伟教堂。老詹这种感觉，倒和吴摩西心中从没想到某种感觉，突然有些相通。吴摩西心中也常常痛恨。
吴摩西怀揣着老詹图纸，回到吴家馒头铺。半夜睡醒觉，又拿出来看。先看图纸背后五个字，又看图纸正面教堂。五个字似琢磨透，接着又好像糊涂；便放下这字，主要琢磨正面教堂；对这教堂，倒越来越看出些门道。吴摩西早年在杨家庄时，曾用竹篾扎过玩意，如小虫小虾、小猫小狗；现在突然产生个想法，想按老詹图纸，用竹篾扎起座教堂。当然扎不起老詹在图纸上标尺寸，只能扎出个大体模样。世上无人拿老詹心思当回事，吴摩西这次准备拿老詹教堂当回事；当回事不是为纪念老詹，而是为自个儿心里开那扇窗。
十天之后，吴摩西开始动工。竹篾倒是不缺，老鲁竹业社有是残竹，到十字街头卖过馒头，回来路过老鲁竹业社，顺便将残竹捡回来，就能破成竹篾，不用另花钱。平日吴摩西须五更起床，揉面蒸馒头；现在他二更起来，躲到柴草房，点上灯，在灯下看着图纸，琢磨教堂。但扎座八层高教堂，比扎小猫小狗费工费时多。小猫小狗顿饭工夫能扎两三个，现在连着扎五天，连教堂地基还没有搭出来。费工费时不在扎本身，关键是谋篇布局，要花许多心思。有时看着图纸半天，下不几根篾子。扎时候不费工，想起来费工夫。剐下去几根篾子，五更鸡叫，又该揉面蒸馒头；吴摩西便放下教堂，跑到馒头房，去揉面蒸馒头。巧玲见他扎教堂，觉得好玩，有时半夜起来撒尿，竟跑到柴草房来看。夜里在家里扎竹篾，不同于元宵节舞社火；舞社火是在白天，耽误卖馒头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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