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在拉手风琴。”阿德尔卡说。
她们站立在栅栏门前边,米霞心怦怦跳动。她房子还在。她感觉到,尽管看不见它。她感觉到自己前方立着房屋四四方方巨大墙体,感觉到它重量,和它那种占满空间方式。她摸索着打开栅栏门,走进门廊。
音乐从屋内传出来。从门
米霞穿上两条裙子,两件毛衣,用头巾把脑袋裹得严严实实。为不惊醒任何人,她悄悄从地堡里溜出来。森林遮挡远方大炮单调轰击声。她拿起背包就要动身,突然看到阿德尔卡。孩子走到她跟前。
“跟你道去。”
米霞生气。
“回到地堡里去!听话。去去就来。”
阿德尔卡死死抓住她裙子不松手,并且哭起来。米霞犹豫片刻。然后她返回地堡拿女儿短皮袄。
当她俩站立在森林边上,心想,她们就要看到太古。可是已经没有太古。在昏暗天空背景上,哪怕是最细小缕炊烟,丝亮光看不到。也听不到任何点犬吠声。只是在西边,在科图舒夫上空,低垂乌云时而闪烁着棕红色。米霞打个寒颤,她记起很久以前做个梦,梦里见到景象正是这副样子。“在做梦。”她心想,“是躺在地堡里铺板上。哪儿也没去。这是梦里见到。”而后来她又寻思,自己想必早就睡着。她仿佛觉得她是躺在自己崭新双人床上,身边睡着帕韦乌。没有任何战争。她做个漫长噩梦,什德国人,俄国人,火线,森林,地堡,全是梦中情景。这想果然有效,米霞不再害怕,她走出森林上官道。路上湿漉漉铺石在她皮鞋下面嘎啦嘎啦地响。那时米霞满怀希望地寻思,那是自己更早以前做梦。梦见她单调地转着小咖啡磨小把手,转得很厌烦,就在磨房前边长凳上睡着。她只有几岁,这会儿正做着童年梦,梦见成年生活和战争。
“想醒过来!”她大声说。
阿德尔卡惊诧地冲她瞥眼,米霞明白,任何小孩子都不可能梦见枪杀犹太人,梦见弗洛伦滕卡死,梦见游击队员,都不可能梦见那些人对鲁塔,bao行,梦见轰炸,梦见强制搬迁,都不可能梦见母亲瘫痪。
她抬眼望天:天空像只罐头盒子底部,上帝把人封在这只罐头盒子里。
她们娘俩在黑暗矇眬中打某处外缘经过,米霞猜到,那是他们家粮仓。她走到边,朝黑暗伸出只手。她触到栅栏粗糙木板。她听见某种模糊不清、压低古怪声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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