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部分（3 / 30）

房子顶楼上立着各式婴儿车，躺着成堆发黄旧报纸和装有点缀圣诞树用五颜六色玻璃球破裂小提箱。在厨房里、卧室里始终保留着外人陌生气味。从衣柜和五斗橱内衣抽屉里散发出气味尤其强烈。妇女们畏畏缩缩地打开它们，从里面件接着件地拿出些衣服，同时惊诧地看到，每件都是外国货，都是式样滑稽可笑、稀奇古怪。终于她们壮起胆子，试穿那些连衣裙和西服上衣。她们常常甚至连缝制这些衣服料子名称都不知道。她们穿着这些外国衣服站立在镜子跟前，本能地把手插进衣服口袋里，意外地摸到揉皱小手帕、包糖果包装纸、已经废除硬币。妇女们往往有种特殊才能，她们能发现任何人都没注意到小杂物间、疏忽抽屉、用迷彩伪装起来装过皮鞋盒子——从中有时会突然撒落出儿童乳牙或剪下缕缕头发。后来她们用手指抚摸盘子上花纹图案，对它们独特天蓝色对称美啧啧称奇。她们既不知挂在墙上带小曲柄设备有何用途，也不知餐具柜里小小搪瓷抽屉上书写文字是何意义。

有时会发生这样事，那就是某个人在整理地下室或翻耕菜园时

死亡

死亡——像草丛中踩出小道

劳而无动

推而不动

拼而无变

行而不达

言而无声

寻宝

随着时间推移，那些德国人住过房子越来越乐于将里面蕴藏东西交给新波兰主人，其中有：大大小小锅，盘子，带把大杯子，被褥甚至衣服，有些还是十分讲究、几乎是簇新服装。有时他们找到些简单木头玩具，立刻就交给自己孩子——在经历长年战乱之后，这是真正财宝。地下室塞满大大小小玻璃罐，装有果酱、水果蔬菜泥、苹果酒，或是汁液稠浓得有如墨水、稍不小心就会染红手指蜜饯浆果，用醋腌渍黄色甜瓜块——他们不喜欢这种醋渍瓜味道，还有加英国香草药醋渍蘑菇。老博博尔越来越阴郁，他在地下室找到具崭新、刚完工棺木。

德国人在餐具柜里留下调味品，盐罐，瓶底剩余食油，盛有荞面糁、糖和粮食做代用咖啡粗瓷容器，他们把窗帘留在窗户上，将熨斗留在厨房炉灶铁板上，图画留在墙壁上。抽屉里弃置着旧账单、租赁合同、买卖契约、洗礼时拍摄照片和信件。在某些房间里留有书籍，但它们已经失去说服人本能——它们周围世界已改成使用另种语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