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家里,在沙德巴格,帕丽有个马口铁旧茶叶盒,藏在她枕头下面,那是阿卜杜拉送给她。锁已经生锈,盒盖上有个大胡子印度人,包着头巾,穿着束腰外衣,用两只手举着杯热气腾腾茶。盒子里装着帕丽收集所有羽毛。这是她最心爱财宝。几根公鸡毛,有深绿,有暗红;支白色鸽子尾羽;根灰棕色雀毛,夹杂着黑色斑点;还有最让帕丽引以为荣,那是支绿色、泛着虹彩孔雀翎,顶端有只漂亮大眼睛。
最后这支是阿卜杜拉两个月前送给她礼物。他听人说,邻村有个男孩家养只孔雀。有天,趁着父亲出门,到沙德巴格南面镇上挖沟,阿卜杜拉便走路
,毁掉他俩好运。孤零零地走很久,只有他们三个,视野中全无人烟,仅仅看得到深深棕红色峡谷,高高砂岩峭壁。大漠在脚下铺展,宽广而辽阔,仿佛特为他们而生,也只为他们而生。空气是静止,热得灼人。天高云淡,碧空如洗。岩石发着光,在龟裂荒漠中明灭。阿卜杜拉能听到声音,仅有他自己呼吸,以及车轮有节奏吱吱嘎嘎。父亲拉着这辆红色勒勒车,向北行进。
不久,他们停在块巨石背阴下歇脚。父亲呻吟声,把车把手放到地上,弯腰时疼得龇牙咧嘴。他抬起脸看看太阳。
“还要多久才到喀布尔?”阿卜杜拉问。
父亲低头看着兄妹俩。他叫萨布尔,皮肤黝黑,长张苦大仇深脸,瘦骨嶙峋,鼻子曲线仿佛沙鹰钩子嘴,眼窝沉陷,眉骨突出。父亲瘦若芦苇,但生劳作给他强健肌肉,紧绷绷,犹如藤椅扶手上裹缠藤条。“明天下午,”他把牛皮水囊举到嘴边说,“如果咱们走快点儿话。”他咕嘟咕嘟喝着水,喉结起起落落。
“纳比舅舅为啥不来接咱们?”阿卜杜拉问,“他有小汽车。”
父亲把眼睛翻,不看他。
“省得咱们走这长路。”
父亲什也没说。他摘下沾有煤烟便帽,用衣袖擦擦脑门上汗。
帕丽突然从勒勒车上伸出指头。“快看,阿波拉!”她激动地叫着,“又片!”
阿卜杜拉顺着她手指方向路追赶,直到那片羽毛落入巨石背阴,它长长,灰灰,仿佛烧过木炭。阿卜杜拉走过去,拾起羽毛,捏住羽干,吹去上面土。隼,他想,翻个面再看,也许是鸽子,要不就是漠百灵。今天他已经看见不少漠百灵。不对,是隼。他又吹吹,便把它递给帕丽,妹妹高兴地把抓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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