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告,还有救吗?”
“要没有,跟您说它干嘛!”
“活不会活,死倒会死!”
香莲心还横着,在死那边,根本不理她。
潘妈上去,拿起香莲脚,摆来摆去又捏又按上下左右前前后后地瞧又看看又瞧,真赛端详个精细物件。香莲动也不动,好似这脚不跟她身子连着。心都死,脚还活着?潘妈手拿她脚,眼瞅边,深深叹口长气说:“他眼力真高!要有这双脚,佟家还不是!”她沉下忽扭头对香莲说:“您要肯,把您这双脚交给,保您在佟家横着走路!”这两句话说得好坐实,个字儿在板上钉个钉子。
她等着香莲回答,停刻,没听香莲吭声,便冷冷说:“戴金镯子穷死,活该去当窝囊鬼吧!”转身就走,小脚还没迈出门槛,香莲声音就撞在她后背上:
“你说算,就依你!”
脸上,好赛闺女哭。
香莲猛回身,端起毒药碗就要先往闺女嘴里灌。
忽听“哗啦”响,窗子大敞四开,黑乎乎窗前站着个人。屋里灯光把张老婆子脸照得清清楚楚,满脸横七竖八皱纹,大眼死盯着自己,真吓人!
“鬼!”香莲叫。毒药碗掉在地上。
恍惚间,以为是奶奶鬼魂儿找来,又以为是自己从没见过早早死去婆婆。耳朵却听这老婆子发出声音,哑嗓门,口气很严厉:
潘妈回过身。香莲打进佟家,头次见潘妈笑脸。脸板惯,笑更吓人。可跟着笑容就消失,不笑反比笑更舒服。潘妈问:
“这脚谁给您缠?”
“奶奶。”
“算她对得起您!您听好——您这双脚,要论天生,肉嫩骨软,天下没第二双;要论缠裹,尖窄平直,也没挑儿。您奶奶算能人,没给您缠坏,就算成全您。可是怨就怨您自己没能耐收拾它。好比块好肉,只会水煮放盐,不会煎炒烹炸,白叫您给淹浸!再好比块玉,没做工,还不跟石头样!单说赛脚那天,那双蝴蝶鞋还算鞋?破点心盒子!酱菜篓子!要嘛没嘛,嘛好脚套上它还有样?再说您为嘛不穿弓底?人家二少奶奶四寸脚,穿上弓底,脚弯,四寸看上去赛三寸。您这脚本来三寸,反叫这破鞋连累得显得比二少奶奶脚还大,这不屈!不等着败等嘛?”
香莲眼珠子闪道蓝光:
“要死还怕鬼!再瞅瞅,是谁?”
香莲定住神,看是潘妈。
“开开门,叫进去!”潘妈说。
香莲见是她,心定,不解脚条子,把头扭边。
潘妈打窗子进去,站在炕前,冷笑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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