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起话心平气和，听起来句句字字都赛打雷：
“市面上放足
风刮得厉害，可咱佟家有咱佟家规矩。俗话说，国有国规，家有家法，不能错半点。人要没主见，就跟着风儿转！咱佟家规矩
早说破嘴皮子，不拿心记只拿耳朵也背下来
。今儿咱再说
遍，可就说这遍，记住——谁要错规矩就找谁可不怪。总共四条，头条，谁要放足谁就给滚出门！第二条，谁要谈放足谁就给滚出门！第三条，谁要拿、看、藏、传这些*书*画谁就给滚出门！第四条，谁要是偷偷放脚，不管白天夜里，叫知道立时轰出门！这不是跟作对，这是成心毁咱佟家！”
最后这三两句话说得董秋蓉和美子脸发热脖子发凉腿发软脚发麻，想把脚缩到裙子里却动不劲。香莲叫桃儿、杏儿几个，把那些帖儿画儿本儿拣巴堆儿，在砖地上点火烧，谁也不准走开，都得看着烧。洋佛经有硬皮，赛块砖，不起火。还是桃儿有办法，立起来，好比扇子那样打开，纸中间有空，忽忽阵火，很快成灰儿，正这时，突然来股风，“噗”下把灰吹起来，然后纷纷扬扬，飞上树头屋顶，眨眼工夫没，地上点痕迹也没有。好好天，哪来这股风？下过去再没风。杏儿吐着舌头说：
“别是老爷魂儿来收走吧！”
大伙儿张嘴干瞪眼浑身鸡皮疙瘩头发根发炸，都赛木头棍子戳在那里。
这来，家里给震住，静，可外边不静。墙里边不热闹墙外边正热闹。几位少奶奶不出门，姑娘、丫头少不得出去。可月兰月桂美子杏儿珠儿草儿学精，出门回来嘴上赛塞塞子，嘛也不说，问就拨棱脑袋。嘴愈不说心里愈有事。人前不说人后说，明着不说暗着说，私下各种消息都打桃儿那儿传到香莲耳朵里。香莲本想发火，脑子转又想，家里除去桃儿没人跟自己说真话，自己不出门外边事全不知道，再发火，桃儿那条线断，不单家里事儿摸不着底儿，外边事儿更摸不到门儿。必得换法子，假装全不知道，暗中支起耳朵来听。这可就愈听愈乱愈凶愈热闹愈糊涂愈揪心愈没辙愈有底愈没根。傻！
据外边传言，官府要废除小脚，立“小足捐”，说打六月号，凡是女人脚小三寸，每天收捐五十文，每长寸，减少十文，够上六寸，免收捐。这
办不单禁小脚，国家还白得大笔捐钱，举两得，箭双雕。听说近儿就挨户查女人小脚立捐册。这消息要是真就等于把小脚女人赶尽杀绝。立时小脚女人躲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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