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要有事,昨晚已经发作,别自己吓自己。这样想,忧虑消失,取而代之是愤怒。胆子怎忽然变小?像这类人,凭什怕这怕那,身娇肉贵?会否因为生命里忽然有渴求?渴求什?谁?亨利哥?然而这样想,愤怒之情更甚,来抱怨自己既有渴求却又临阵而退,未免窝囊,二来更是痛恨亨利哥先热后冷,让他感觉受到戏弄。亨利哥先撩拨他,却又忽道很晚,你该走,这算什意思?瞧不起他?孩子玩泥沙?呼之则来,挥之则去?
团热气打从心底涌起,令陆北才脑里寒气瞬间融化,浑身热腾腾,背也冒汗,坐立难安得有点昏晕迷茫感。深吸口气,他决定把车拉离水手馆,离开亨利哥,愈远愈好。他不愿意再被抛弃、屈辱,就算是龙头凤尾吧,亦该像珍宝般被好好关护,没理由真像笼子里鸡,随手抓出来,又随手放回去;更没理由把自己送到门前,任人宰屠烹吃。
想通,陆北才站起来,戴回帽子,抓住黄包车两支手柄,咬牙往前直冲,沿庄士敦道朝大佛口奔去,背向水手馆,背向亨利哥,唯有如此他才是龙头,他要决定自己去向。抓握太紧,他两只手掌磨出鲜血,染红捆缠在木柄上白布。
有好阵子陆北才不去水手馆,改到大佛口附近等客,那边有些日本商店,日本客人颇多。也有鬼佬,主要是生意人,口袋里有是钱,但计算精明,对车资斤斤计较。所以陆北才从议价到拉车都刻意板起脸孔,虽不至于像杀父仇人,却跟昔日面对鬼佬时总是和颜悦色极有差别。其实连他也忍不住问自己,果真只因不喜欢鬼佬孤寒?抑或余恨未消,因个鬼佬而对所有鬼佬皆起憎厌之心?
陆北才拉车疾跑,低着头,水泥路上崎岖形状在他眼里尽变问号。
大佛口洋客人里有位欧洲鬼佬,高壮如熊,个下午忽然出现坐在车上打瞌睡陆北才面前,陆北才张眼见到个浑圆肚腩,像块从山上轰隆隆滚下来巨石快把他活埋。他抬头往上望去,像攀山似,终于望见鬼佬脸,唇上、腮上、下巴,无不布满横直怒放胡须,让他不自觉地偏下头,以免眼睛被刺痛。鬼佬长着头红发,咧开嘴巴说话,排工整白牙在这样毛茸茸脸上显得非常突兀。鬼佬用奇特腔调英语道:“ShanghaiBank.”
议妥价钱,鬼佬坐到车里,陆北才把车往汇丰银行方向拉去,因为特别沉重,拉得特别缓慢,沿途上,鬼佬断断续续地撩他说话,但他听不太懂鬼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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