闭目让海风扫刮眼帘和前额,幻想着将来计划,先在澳门杀几年狗,手头有积蓄便自己开设屠场,但不再操刀,只做老板,待手里有更多钱,连狗也不杀不卖,找门路做其他生意,手上不愿再有狗血腥。是回汕头做呢,抑或该去香港?
想到香港便又想哨牙炳。过去几日跟哨牙炳在香港来来去去,心里有说不尽感激,只不过羞于启齿。在汕头男人都惧她、笑她、避她,没想老远来到香港竟然有人对她这殷勤周到,难道不是命中有数?对哨牙炳,她是感激,可惜他不像个有大志男人,而且爱滚[2]。但如果,她只是说如果,能够继续下去,他愿意为她放弃其他女人吗?做得到吗?万做不到,还能算是“良人”?但会不会是,良人也好,烂佬也罢,只要是你想要,便够?是自己要,再烂佬亦是良。自己不是对刀疤德说过“只要是老娘爱,狗公也比男人好,如果老娘不爱,再好男人亦不如狗公”?自己话不算数?世上有些事情恐怕说时容易做时难,替别人筹谋可以轻松潇洒,为自己打算却三心两意。
阿冰不禁凄楚,侧着脸靠在手肘弯上,手肘搁在栏杆上,在摇摇晃晃甲板上恍恍惚惚地睡去。心里,梦里,她只看见个人影子。牵挂和想念足以淹没所有问号,亦足成为所有答应理由。她在思念波涛里没顶,分不清楚是折磨抑或快乐。
澳门半岛南方海边有个半月形长滩,都是粗黑沙石,所以叫作“黑沙环”。因附近集中许多屠狗场和狗肉摊,又称“劏狗环”。葡萄牙人在十六世纪贿赂清廷*员租借澳门,过六七十年,荷兰人前来抢夺,在黑沙环登陆时发现层层叠叠地堆积着支离破碎狗尸,恶心得蹲下呕吐不已,又以为是葡萄牙巫师下魔咒,惊恐得全部退回舰上。荷兰人先后进犯澳门五回,五回皆输,终于在六二二年放弃,北上改攻台湾。葡萄牙人继续统治澳门,劏狗环继续兴旺,三百多年来都在,横横竖竖几条巷子都被唤作“劏狗环巷”,巷二巷三巷四巷都是杀狗卖狗场子,阿冰在“肥财记”狗棚打工,左右几间都是汕头乡里做老板,晚上关闸打烊,男泡茶抽烟,女聊天谈笑,日子过得千篇律,但阿冰有着难以忍耐期盼——到达澳门后第八天已经接到哨牙炳来信,说“这阵子替南爷办事忙碌,约定十月四日,事办好,来澳门看你,清晨到达,希望接船”。
接信那天才十月廿日,还有整整十三天,阿冰恨不得口气撕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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