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仪起初是想回家。她坐黄包车已经到她从小长大棚户区,许多孩子在煤渣路上追逐嬉闹,空中挂满滴着水衣服和尿布,她又闻到熟悉贫穷肮脏酸臭味。秋仪看见她瞎子老父亲坐在门口剥蚕豆,她姑妈挽着袖子从口缸里捞咸菜,在他们头顶是那块破烂油毡屋顶,只猫正蹲伏在那里。车夫说,小姐下车吗?秋仪摇摇头,往前走吧,直往前走。在经过父亲身边时,秋仪从手指上摘下只大方戒,扔到盛蚕豆碗里。父亲竟然不知道,他仍然专心地剥着蚕豆,这让秋仪感到种揪心痛苦。她用手绢捂住脸,对车夫说,走吧,再往前走。车夫说,小姐你到底要去哪里?秋仪说,让你走你就走,你怕不付车钱吗?
路边出现金黄色油菜花地,已经到郊外乡村。秋仪环顾四周乡野春景,在大片竹林簇拥中,露出玩月庵黑瓦白墙。秋仪站起来,她指着玩月庵问车夫,那是什庙?车夫说,是个尼姑庵。秋仪突然自顾笑起来,她说,就去那儿,干脆剃头当尼姑。
秋仪拎着皮箱穿过竹林,有两个烧香农妇从玩月庵出来,狐疑地盯着秋仪看,其中个说,这个香客是有钱人。秋仪对农妇们笑笑,她站在玩月庵朱漆大门前,回头看看泥地上她人影,在暮色和夕光里那个影子显得单薄而柔软。秋仪对自己说,就在这儿,干脆剃头当尼姑。
庵堂里香烟缭绕,供桌上松油灯散着唯点亮光。秋仪看见佛龛后两个尼姑青白色脸,个仍然年轻,个非常苍老。她们漠然地注视着秋仪,这位施主要烧香吗?秋仪沉没在某种无边黑暗中,多日来紧张疲乏身体在庵堂里猛然松弛下来。她跪在蒲团上对两个尼姑磕记响头,她说,两位师傅收下吧,已经无处可去。两个尼姑并不言语。秋仪说,让留在这里吧,有很多钱,可以养活你们。那个苍老尼姑这时候捻捻佛珠,飞快地吟诵几句佛经,年轻则掩嘴偷偷地笑。秋仪猛地抬起头,她眼睛里流露出极度焦躁和绝望,秋仪手拼命敲着膝下蒲团声喊道,你们聋吗?你们听不见在求你们?让当尼姑,让留在这里,你们再不说话就放把火,烧这个尼姑庵,们大家谁也活不成。
秋仪怎也忘不在玩月庵度过第个夜晚。她独自睡在堆满木柴和农具耳房里,窗台上点着支蜡烛。夜风把外面竹林吹得飒飒地响,后来又淅淅沥沥地下起雨。秋仪在雨声中辗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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