爹就劝娘,说还是放娃走,不定还有个好前程呢。
招弟就眼泪汪汪地跟着舅走。
刚出村子,她舅说:“得把名字改下,以后不要叫招弟。来弟、招弟、引弟这些封建迷信思想,城里人笑话呢。就叫易青娥吧。省城有个名演员叫李青娥,你叫易青娥,不定哪天就成大名演呢。”舅说完,还很是得意地笑笑。
突然变成易青娥易招弟没有笑。她觉得舅是在说天书呢。
易青娥舍不得娘,也舍不得那几只羊,它们还在坡上朝她咩咩叫着。
。不过两年过年,来弟姐都让她试穿过,也仅仅是试下,就赶紧让她脱。那褂子平常就直锁在箱子里,钥匙连娘都是找不到。
她咋都不敢穿,还是娘硬把绿褂子套在她身上。褂子明显大些,但她已经感到很派派、很美观、很满足。
姐那天得亏不在,要是在,这衣服不定还穿不成呢。
出门时,舅看看她说:“你看你们把娃打扮,像个懒散婆娘样。再没件合身衣服?”
娘说:“真没有。就身上这件,还是她姐。”
十几年后,易青娥又变成忆秦娥。
在她记忆深处,那天从山里走出来参加工作,除姐两个花卡子和件绿褂子外,娘还硬着头皮,觍着脸,从邻居家借双白回力鞋,两只鞋大拇指处都有点烂。不过人家很细心,竟然用白线补出两朵菊花瓣。鞋才洗过,上过大白粉,特别白。虽然大几码,娘还给鞋里塞苞谷叶子,但穿上好看极。她路走,还路不停地朝脚上看着。惹得舅骂她好几回,说眼睛老盯在脚背上,跟她娘样,都是些山里没出息货。
多少年后,剧作家秦八娃给秦腔名伶忆秦娥写文章时,是这样记述:
那是1976年6月5日黄昏时分,代秦腔名伶忆秦娥,跟着她舅——个著名秦腔鼓师,从秦岭深处九岩沟走出
舅无奈地叹口气说:“唉,看看你们这日子。不说,到城里给娃买件。走!”
刚走几步,娘就放声大哭起来。
娘突然跑上去把抱住她,咋都不让走。娘说娃太小,送去唱戏,太苦。就是在家放羊,也总有个照应,这大老远,去县上,孤孤单单,娃还没满十岁呢。娘越想越舍不得。
舅就说:“放你百二十个心,娃去,比你们日子受活。踏进剧团门槛,就算是吃上公家饭。你扳指头算算,咱九岩沟,出几个吃公家饭?”
算来算去,这些年,沟里还真就出舅个吃公家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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