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开演前,她就随着舅到舞台一侧坐下了。
易青娥坐的地方特别靠后,加上个子矮,基本让乐队人挡完了。她只能看到演员的头部,再就是演员的上下场。这反倒让她觉得稀奇、新鲜。
啥叫演员,在这里看得最清楚:上场前还在拿棍相互戳着玩呢,一旦出场,立马就是干部、群众、医生、支书了。尤其是下场,在场上还立眉火眼、提气收腹的,刚一走进幕帘,立马猴下身子,就骂将起来:“贼他妈,台上热得两个蛋都快焐熟了。”
易青娥特别担心的是,今晚演出会出事。因为她听舅给胡老师保证过,一定要把戏敲烂在舞台上的。怎么敲烂,她不懂,但不是啥好事,是一定的。
她舅在正规舞台上敲戏,显得比在山村更威风。乐队二十几个人,都平摆着。只有他,是坐在一个高高在上的架子上。架子方方正正,比农村老八仙桌还大些,但矮些。舅把大小四个鼓围着身子摆着。他一手操牙板,一手操鼓尺。他手上、嘴上、眼睛上的所有动作,都跟乐队、演员有关。后来易青娥才知道,敲鼓的,在西洋大乐队里,那就是指挥,是卡拉扬,是小泽征尔。
:“娃嗓子好着哩!没想到,音域宽,还甜得很。就是音准有点问题,是没训练过。不像是天生的左左嗓子。要好好教,不定还能教出个台柱子来呢。”
舅就吹上了:“你以为呢,没这点条件,我还能把自家的外甥女胡乱朝剧团塞?你知道不,她爹过去就唱过皮影戏,还是远近闻名的好唱家呢。”
“是不是?”
“还能哄你。现在是不让唱了,要让唱,到县里来唱,把剧团有些烂唱家都能吓死。”
“吹,吹,可吹。”
易青娥过去倒是隐隐糊糊听村里人说过,她爹是能唱皮影戏的。她还问过,爹一口让她把嘴闭了。爹说胡说啥呢,那是“四旧”,爹啥时唱过了?再胡说,小心抽烂你的嘴。她也不知“四旧”是个啥,就再没敢问了。要不是舅今天提起,她把这事都快忘记了。
胡老师的肯定,倒是让她有了信心,这声音也就越唱越大了。
胡老师又给她教了些简单的动作,要她考试时大大方方的,说:“别蹴头缩脑的,就保准能过。还有你舅哩么。谅他谁也不敢得罪了你那个‘刺儿头’舅。”
易青娥就照胡老师教的,先当着胡老师练,下午舅去排练了,她又到舅房里练。排练厅在舅房的斜对面,易青娥听到那里整整响动了一下午。
晚上,舅说让她去看戏,并要她就坐在乐队的后边。舅说底下有大领导,不让闲人进观众池子乱窜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