昭德用手指按了按太阳穴,说,好嘛,这么个叫法,吵得脑仁都痛了。
尹副官拎了蝈蝈笼走出去。笙哥儿也没言语,老实偎着昭如坐着,吃云嫂给调的栗子羹。云嫂惜他的乳牙,就将栗子蒸熟磨成粉,用蜂蜜和杏仁露拌了给他吃。这会儿正吃得起劲。
昭德便逗他,说,哥儿,大姨头疼得很,要吃栗子羹才得好,这可怎么办。
笙哥儿听了,眼神迷惑了一下,就捧起碗,挪了步子,放在昭德手中。昭德轻轻叹一声,抚了抚这孩子的头,说,妹子你有福了。这小人儿安安静静,却仁义得很。说着就要抱,笙哥儿便让她抱。她抱起来,却又放下,有些气喘。她说,真想不到这么沉。又沉默了一下,说,孩子大了,也是我老了。
昭如在旁边听了,想起姐姐膝下无子,多半是勾起了伤心事,便说,姐你好生歇着,后晌我再来。说着,便牵
很服气这个大姐的。她是一辈子为人做主,先做自己的,嫁给了石玉璞。那可真是相逢于微时,虽是年少失怙,到底是孟夫子的后代,竟嫁给了梁山县的一个武夫。当时是没人看好的,全凭她自己的气性。长姐如母,弟弟妹妹的主,她更是要做的。这一桩桩下来,大半辈子也过去了。
昭如看着大姊,眉头紧蹙,忽而舒展开。昭德说,我总疑心你姐夫,这一向与英国人走得太近了些。
昭如想一想,说,倒是有一阵子没见着姐夫了。
昭德将腿上的狐皮褥子,使劲裹一裹,说道,这不新娶了房姨太太,新鲜劲儿还没过去。也好,男人在女人身上多下些功夫,省得他在旁的事上瞎闹腾。
昭如见她轻描淡写,好像在说别人的男人。昭德便笑,听说这个窑姐儿,和张宗昌也有些瓜葛。两兄弟倒真真好得穿了一条裤子。
这时候,听见门帘响动,便见一个年轻人抱了笙哥儿进来。笙哥儿挣着下了地,向昭如的方向跑了过来。虽说是到了北方,这小子却没有水土不服,一个月来,反是更壮实了些。眼见着被奶妈云嫂又裹得像玉玲珑似的,着实可喜。昭德便也笑了,瞧他手里拎着个巴掌大的竹笼子,便问说,尹副官,你这是给我们哥儿买了个什么?
年轻人便行个礼说,夫人,我们在“李福兴”门口,看见卖蝈蝈的,就买了一笼。
昭如便也有些惊奇,说,这大深秋的,竟然还有蝈蝈,养得活吗?
尹副官便说,这回是吃饱了,将将叫得敞亮着呢。
笙哥儿便拍打了笼子。笼里的蝈蝈识趣得很,一振翅膀,倒真的叫了起来。果真是嘹亮得紧,且声音急促,不依不饶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