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时候,她胸口里突然有些汹涌东西,让自己也出其不意。此刻喷薄而出,如决堤。她开始无声地流泪,然后喉头紧,放声大哭起来。哭得喘不过气,撕心裂胆。然而她并没有停止,这样抚着墓碑,长久无歇地哭下去。
这天深夜,当卢家人找过来时候,见昭如靠着墓碑,已经睡着。
初春,人们见识襄城当地最有排场冥婚。
男方秦家照例给女方送去“鹅笼”、“酒海”、龙凤喜饼以及肘子喜果。衣服、首饰是纸糊冥器。
然而女方卢家陪送嫁妆,从金丝龙凤被到满箱绸缎尺头;从檀木锦匣到黄花梨梳妆台,居然都是真。
人们不禁咋舌,问起这东西去处。接送婆子哼声,说,这些生人用不得,自然是照规矩,烧掉。
这哪里是结鬼亲,阳世女子出嫁,也未必有这样气派。人们传说纷纭,卢家并非襄城等富户,这喜太太怕是疯。就又有人阴晦地笑,你是不知道,这喜太太原本就养个疯姐姐。
男方花轿到后,见昭如袭青衫,正静静地坐在厅堂里,对着张照片。照片上少女是今天嫁娘。昭如用方丝帕,将照片擦又擦,喃喃地对她说着话。
她在众人注视中,并未依例将照片和牌位放在白发苍苍亲家手中,而是揭开花轿,自己将它们端端正正地摆在座位上。她也并未如人们意想中号啕,追去迎亲队伍。确切地说,她甚至在整个过程中,言未发。
起灵那天。时辰到,昭如看着阴阳先生叫人将秀娥棺柩起出,向墓穴里泼桶清水,与此同时,高高扬撒起花红纸钱。
并骨仪式结束后,人们次第离开。昭如又悄悄地回来。墓穴还未封上。清水已缓慢地渗进泥土里去,散发出新鲜湿润气息。纸钱颜色点点暗沉下去,变成紫色、黑色。
她又向墓穴里抛把土。然后坐下来,许久后,才对着眼前石碑说,家睦,咱闺女嫁。最后桩心愿,帮你结。你放心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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