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修书奏免匡家之罪。段西皮原板。京胡绕梁,言秋凰便开嗓:“老爹爹发恩德,将本修上……”声音凝腻和婉。然而唱到“上”字尾音上,声音却突然间断裂,劈开来。几近刺耳,令人猝不及防。这时候,仁桢看见言秋凰捂住自己喉头,急促喘息,开始剧烈地咳。咳得掏心掏肺,身体都禁不住抖动起来。待她终于镇定,便向台下屈身行礼,向后台匆匆走去。
这幕实在是出人意表。
半晌,马老板才走上来,脸色紧张,面赔不是,面解释说,言小姐积劳成疾,今日得罪,马某甘愿承担。演出票款,全数退还。人们哑然,继而窃窃私语。就有人冷笑,揭这马老板老底,说原是山东青州个戏霸。这次跑到襄城来混,到底水土不服,是败走麦城。然后就有人开始起哄,乱嚷嚷,说要砸场子。
在这声浪中,和田缓缓地站起来,从手下人腰间,抽出把武士刀。并未多作犹豫,便走到台上,眼睛也没在马老板身上停留。他环视众人,脸颊似乎抽动下,然后将刀高举,狠狠地插在舞台中央。
在众人瞠目中,武士刀还在孤独地晃动。和田披上斗篷,施施然离开。马老板要跟上去,却被随行几个浪人狠狠挡在胸口上,险些就是个趔趄。
仁桢张着口。当她确信眼前事情,已经停止,才回头看眼自己父亲。她看到明焕,在昏暗中,点起支巴西雪茄,同时脸上泛起淡淡笑意。台下响起更剧烈声音,令仁桢来不及消化父亲笑。甚至,来不及做任何惊异反应。她只记得那雪茄味道,浓烈而辛辣,挥之不去。
然而,半个世纪后,她再想起这不合时宜笑容。总觉得其中有些安慰成分。这或许是种本能。仁桢并不知晓,因为前天风闻日本人到场,言秋凰曾经计划连夜离开襄城。父亲阻止她,同时将随身雪茄剥开,把碎末泡在杯茶水里,让她喝下去。
你会暂时变成个哑巴,即使你自己想唱,也唱不出来。父亲说。
也因为这笑容,仁桢打消当夜去探访言秋凰念头。是,她宁可这想,父亲与这个女人之间,存在着某种盟约。这盟约中有些不足为外人道内容。
这样想着,她心平气和。将老花镜取下来,折好。然后小心地将那张报纸轻轻地放进抽屉中。在这刹那,她看见报纸上女人,微微扬起嘴角,表情依然,是对她点讨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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