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抢过颂瑛手里菊花,说,少奶奶,你且快放下。让下人们看见不好。这漫山有活不干人,怎轮到您来动手。
颂瑛闪下,避开她,说,怎就不能动。这要上桌,亲手洗也放心。她便将整朵“鹤舞云霄”,泡在清水里头。阿响看着她执着花柄,轻盈地在水里摇动,然后拿出来,又在另钵水里头浸上浸。那手在水中,手指葱段似,晃晃,像在舞似好看。颂瑛看这孩子定定盯着她看,就说,这是盐水,泡泡,小虫子就下来,花瓣吃不闹肚子。
阿响望望她,点点头,看颂瑛直起身,同母亲道,将菊花上花瓣,片片地摘下来,落在竹匾里,像是落层雪。层又层,雪就厚,密密实实地将竹匾铺满。
颂瑛说,
好,汤渣全倒进竹箩去,做厨房伙计“下栏”。上汤味厚,是二十只老鸡、十多斤精肉和金华火腿,熬夜。
蛇要新鲜下锅。桨北路“连春堂”蛇王鸿,早候着,在厨房外天阶展身手。宰蛇有序,要蛇驯服,先取其胆。太史第做宴,所用皆为猛蛇,掉以轻心不得。他那套如庖丁解牛,谓神乎其技,行云流水。男孩子们自然是雀跃地去围观。阿响倒是个人,不声不响地,对着后厨外头铁笼子。笼子里有只七间狸,不知是哪房少爷买来玩,小得狸猫样。尾上条纹也像猫,黄道,黑道,白道,长长短短有七节。这小东西也看着他,如豆眼珠子骨碌碌转,忽然有可怜相,蜷在角落里。阿响执起半只秋梨,将手伸进笼去。那狸子盯着梨,露出恶状,猛然扑过来,差点咬着他手指头。
来婶飞步,巴掌打在笼子上,巴掌又打在他脑袋上,说,不知死鬼!
她便也拎阿响耳朵,直拎到慧生面前,说,慧姑,你嘅仔真是个活菩萨。别细路都去看劏蛇。他个人在那喂狸子,手指头差点给咬穿。
慧生便也是巴掌,打在孩子屁股上,说,这是你喂得吗。让你擦通花,都擦完?
阿响点点头。这大院三进,每进道朱漆门,半扇门雕通花,洒上金箔,每逢年节大事,要逐只拆下来洗刷。阿响个人,踩个小凳子,擦整个后晌午。
大少奶奶颂瑛走过来,执柄菊花。看见他,倒蹲下来,摸摸他头,说,蛇王鸿那儿热闹着呢,不去看?
阿响摇摇头。
颂瑛说,刚瞧见,不怪他。这孩子心里有慈悲,好事。
慧生叹口气,个细路仔,心这软。长大让怎放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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