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月末中午,司马先生来。不过半个月未见,人憔悴许多。头发长,在头顶堆叠着,也没有理。原是个大脸盘,因为身上瘦,走路摇三晃,禁不住似。人倒还是笑嘻嘻,照例在大红卡座坐下,要个红烧肉碟头饭。
五举关切问他。他说,嗨,写完本书,病场。
五举赶紧另外给他端碗螺头汤来,说,不懂这写书事,但费脑子就要伤身,得好好补补。
司马笑道,有劳有劳。这道理,就跟生孩子差不多。怀胎十月,生出来。做老娘,可不得虚上个年半载。啊,就当是坐小月子喇。
接下来,司马先生就又天天来。气色也渐
不如以前景气。呢,改个酒楼,做晚市。对,你大概也听说,香港明年要通地铁。朋友说,周边楼价必涨。那铺在市口上,少不再赚上笔。
最近,把酒楼给装修。如今时兴“中式夜总会”,做午夜生意,有吃有玩。舞小姐们喜欢得很。说起来,你还抢不少生意。问她们,个鸡毛店,中意什。她们说,中意吃你这儿豆腐干。冇阴功!
这时,门响。戴得走进来,大声说,爸让来帮忙打烊。他也不看五举,径直收拾起桌椅板凳。
谢醒望望他,鬼鬼笑道,说呢,什豆腐干。这些小骚娘,是贪图吃这儿鸡仔嫩豆腐。
五举遥遥道,阿得,过来叫人。
渐好起来。到晚市后,他仍是坐在后排卡座上。脸上红润,是个饱满关公相,镇店神似。不写东西,就着灯光看书,砖头般老厚。五举瞥到书名,方正烫金字。他不知道说什,只觉得深奥。
五举就将后面灯泡,换成高瓦数。方便司马看书,不累眼睛。
又到后来,凌晨时,司马身边多些年轻人,学生模样。仍是围着那红色卡座。司马坐在中间,抽着烟斗,不怎说话,听那些年轻人说。有时候颔首笑笑,有时候眉头紧蹙。那些后生仔,初生牛犊不怕虎似,放大声量和同伴不知争论什。有时冲着司马,青白
边对谢醒说,凤行弟弟,惯坏,没什规矩。
谢醒恍然道,说上海话?
五举说,香港土生土长孩子,老家话都不怎会说。
谢醒哈哈道,这会儿打烊,可是来逐客。先不留。
他站起身,从西装里掏出名片来,给五举张。另张塞给阿得,拍拍他肩膀,扭头跟五举说,你老婆弟弟,那就是弟弟。改日醒哥带去白相,年轻人,要好好开开眼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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