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可以提供很多材料,我已经收集了七年——有剪报,还有我自己的评论,我也有各种数据,这些全都可以给你采用。我已经离不开这个议题了,可是我无法写作。我知道如何抗争——组织游行、监督、取得药物、探望病童——但我无法写作。我有太多感受,我无法承担这一切,这会让我无所适从。你应该把这些写下来。关于切尔诺贝利事件,已经有许多狂热分子和专属作家写了。我不想成为另一个滥用此题材的人。
如果要我据实记录?(思考着)那温暖的四月雨,七年过去了,我仍然忘不了那场雨。雨滴像水银般汇集在一起。人们说辐射是没有颜色的,但是那天的积水却是绿色和亮黄色的。
我的邻居悄悄告诉我,自由电台报道了有关切尔诺贝利核电厂的意外。我没有把她的话放在心上。我相信,如果发生了严重的事件,我们一定会收到通知。他们有各式各样特殊的器材——比如特殊的警示灯、防空洞——他们一定会警告我们的。我们非常肯定!我们都上过民防教育课程,我甚至还当过民防课程的教师。
那天晚上,另一个邻居带了些药粉给我。那些粉末是她亲戚给的,她还讲解了使用方法。她亲戚在核能研究所上班,叮咛她一定要保密,要她守口如瓶!要她像块不会说话的石头!那位亲戚还特别担心电话被窃听。
我侄子当时和我住在一起,他还很小,而我呢,我依然不信。我们家没有任何人喝下这些粉末。我们对国家都充满信心——不只是老一辈人,年轻人也一样。
现在我回想那些第一印象,还有那些初次听到的传言,我回想从当时到现在形势的转变,我曾这样想,以一个作家的角度来看,这是十分令人煎熬的,就像我体内住着两个人,一个活在切尔诺贝利事件之前,另一个活在之后。现在要确切地回忆那个之前的我很不容易,我的观念已经改变了。
最初几天,我开始往隔离区跑。我还记得,在一些村庄停留时,让我感到很诧异的是,那里竟然如此安静。没有鸟儿,什么都没有。走在路上,放眼望去,什么都没有,寂静无声。我的意思是说,房子空了,人也都走了,所有东西都像是被按下了开关,连只鸟儿都没有。
我们来到朱迪亚尼村——这里的辐射量是一百四十九居里。马林诺夫卡村——五十九居里。这里的居民受到的辐射剂量,是巡逻核弹试爆地的士兵的一百多倍,也是核弹试爆地的一百多倍!
辐射剂量计在摇晃着,早已达到极限,而集体农场的办公室却立起了告示牌,声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