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
巴黎人络绎不绝地从大门挤进来。到凌晨点,警察已经无法控制局面,四个多小时没有列车踪影,既没有进站车也没有出站车。玛丽洛尔在爸爸肩膀上睡着。锁匠没有听到哨子声,也没有听见铁轨咣咣声:没有火车。天破晓时候,他决定:走。
经过上午奔波,他们走到巴黎城边,眼前是低矮房屋和被大树砸塌店铺。中午时候,他们走上水泄不通新修高速路,快到沃克雷松镇。他们已经往西走足足十英里,这是玛丽洛尔第次离家这远。
在座小山顶上,父亲回望来路:堵车长龙眼望不到头,大客车、厢式货车;辆锃亮新V-12布顶敞篷车被夹在两辆驴车之间;有些车轴是木制,有些汽车跑空油箱,有些车顶捆着家具,还有几辆俨然是拖着整个农场出来车:鸡和猪被关在笼子里,奶牛站在边,重重地跺着脚,狗被挤得贴在挡风玻璃上,呼哧带喘。
车子移动速度比步行快不多少。两条车道都堵——大家都在西迁,背井离乡。个骑车女人戴着脖子时装项链。个男人手推车上放着把真皮座椅,只黑色小猫坐在中间洗脸。女人推儿童车里塞满瓷器、信号灯和水晶制品。个穿燕尾服男人边走边喊:“看在上帝份儿上,让过去。”但是,没人让路,他也没能比别人快。
玛丽洛尔攥着手杖趴在爸爸后背上。每向前步都会有新询问闯进她耳朵:圣日耳曼有多远?阿姨,有吃吗?谁有汽油?她听见丈夫呼唤妻子声音,她听见前方有个孩子被卡车撞飞。下午,三架飞机从低空竞相飞过,震耳欲聋、风驰电掣,有人就近蹲下,有人惊声尖叫,有人跌跌撞撞地躲进沟渠里,把脸埋在杂草中。
傍晚,他们走到凡尔赛以西地方。玛丽洛尔袜子磨破,脚后跟鲜血淋漓,走起路来瘸拐。她宣布再也走不动,爸爸带她爬上公路旁山坡,穿过芥菜花地,直走到距离座小农舍几百米远田边。田里农活只干半,割下来干草既没耙拢也没打捆,好像主人是扔下手里活儿逃命去。
锁匠从背包里拿出条面包和串白香肠,他们沉默不语地吃饭。他把她双脚放到自己腿上。借着暮色,他隐约看出东边路上拥堵车辆连成条灰色线。汽车有气无力地响几声喇叭。好像有人在呼喊走失孩子,声音随风四散。
“着火吗,爸爸?”
“没有。”
“闻到烟味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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