庞然大物滑动了一寸。厚重的镜子门轻轻地拍打。她感觉就像在冰面上推房子。
“我父亲,”艾蒂安气喘吁吁地说,“常说,老天都不可能自己把这柜子搬上楼。所
雨打窗棂。艾蒂安的声音游荡回来:“全部吗?”
“阁楼上的还在。我没告诉他们。马内科太太知道吗?”“我们没聊过它。”
“你把它藏好了吗,爷爷?如果有人来搜查会看见吗?”“谁会来搜查?”
漫长的沉默。
他说:“我们应该把它也上缴,就说我们把它忘了?”
城里违反灯火管制的人不是被罚款就是被集中问讯,但是马内科太太说上帝酒店的灯彻夜明亮,随时有德国官兵边走边整理衣裤,东倒西歪地进进出出。玛丽洛尔提醒自己保持清醒,她期待着听见叔祖父的声音。终于对面的门咔的一声响,接着传来嚓嚓的脚步声。她想象着故事书里描写的小老鼠偷偷溜出洞的情景。
她小心翼翼地从床上爬下来,试着不惊醒爸爸,然后来到走廊。“爷爷,”她小声说,“别怕。”
“玛丽洛尔?”他身上的气息像即将来临的冬天,像古墓,时光停滞般的凝重。
“你还好吗?”
“好多了。”
“限期是到昨天中午。”
“他们会理解的。”
“爷爷,你真的相信他们能接受你把那台能发送信号到英国的发射机忘了的说法吗?”
更加失魂落魄的喘气声。黑夜推动自己的车轮无声地前进。“帮我。”他说。他在三层翻出了一个汽车的千斤顶,两人一起抬到六层她爷爷的房间,关上房门,跪在庞大的旁边,他们连蜡烛光也不敢奢望。他把千斤顶插在大的下面顶起左边,塞进叠好的破布,然后顶起另一边,也垫上布。“现在,玛丽洛尔,把你的手放在这儿。推。”她有点儿兴奋和紧张,但是她明白:他们要用挡住通往阁楼的小门。
“你行吗?准备好,一二三。”
他们站在楼梯口。“有张通知,”玛丽洛尔说,“马内科太太放在你的桌子上了。”
“通知?”
“你的那些收音机。”
他直奔五层。她听见噼里啪啦的脚步声。她听见他的手指游走在刚被腾空的架子上。老朋友不见了。她准备迎接他的怒吼,但是,出乎意料,她听到瓮声瓮气的童谣:“……一盘沙拉,我生病了,哦是芹菜,我痊愈了……”
她拉着他的胳膊肘,让他坐在沙发上。他还在自哼自唱,他要把自己从心底的暗礁上唱回来,她能感觉到恐惧像致命的毒素一样在吞噬他。这让她想起了动物馆里福尔马林散发出的令人窒息的气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