维尔纳总是情不自禁地想起她。拄手杖的、穿灰裙子的、雾霭中的。她缠结在一起的头发和无畏的脚步带着他梦寐以求的气息。她占据了他的心,每晚,萦绕在他眼前的是一张活生生的面孔,再也不是死去的维也纳的脸。
她是谁?那个法国播音员的女儿?孙女?他为什么让她冒险?
福尔克海默命令大家沿着朗斯河的村庄排查。看起来广播一定会被找到,维尔纳也一定会被识破。他想起那个长着迷人的下巴、穿喇叭裤的上校;他想起那个面如土色、从报纸上沿窥视他的军士长。他们都知道了?福尔克海默知道吗?现在该怎么做?在孤儿院的时候,很多个夜晚,他和尤塔盯着阁楼的窗外许愿,他们希望运河里的冰长出河渠、漫过原野、冻住简陋的小破屋、压碎机器、冰封一切,这样,当他们早上醒来的时候,就会发现熟悉的东西全消失了。这就是他现在需要的——一个奇迹。
八月的第一天,一名中尉来找福尔克海默。他说前线需要大量兵源,急不可待。所有对圣马洛的防御无足轻重的人必须走。他至少需要两个人。福尔克海默把手下的人轮流审视一遍。贝恩德太老。维尔纳是唯一一个会修理设备的人。
诺伊曼1号。诺伊曼2号。
一小时后,他们两个人坐在运兵车后斗里,膝盖夹着枪,出发了。诺伊曼2号脸色大变,他的眼神不像在看故友,而像是在留恋生命的最后时光。他仿佛要乘坐黑色的战车,以倾斜四十五度角的姿势冲进无底的深渊。
诺伊曼1号举起一只不颤抖的手。他嘴上什么也没说,却全写在眼角的皱纹里。维尔纳看出来那是绝望。
当卡车不堪重负地远去时,福尔克海默咕哝道:“早晚,我们谁也逃不掉。”
当晚,福尔克海默驾驶欧宝沿着海岸公路开向东面的康卡勒。贝恩德带着第一台收发机爬上一座小山丘,维尔纳在车上操作第二台,福尔克海默缩在驾驶座上,他的大膝盖顶着方向盘。火光——也许在船上——远处的海面上火焰冲天,群星在天穹躲闪。凌晨两点……维尔纳知道,法国人该广播了,他要么关掉收发机,要么假装自己听到的是噪声。
他用手遮住信号指示器,让自己面无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