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他的习惯动作——看起来就像两头抹香鲸匍匐在巨鲸身前。就他的五官、发色和皮肤而言,他更像一头刚刚洗刷完毕的猪。丹德里恩知道,很少有人的外表能像迪杰斯特拉这样富有欺骗性——这个又高又胖的家伙看似迟钝、懒散又愚蠢,却拥有格外灵活的头脑,以及熏天的权势。有这么一句俗话:在维兹米尔王的宫廷里,如果迪杰斯特拉说现在是中午,黑暗却依然笼罩大地,那你就该担心一下太阳的命运了。
但在眼下,诗人还有别的事要担心。
“丹德里恩,”迪杰斯特拉睡眼蒙眬地说,又把两条抹香鲸交叠在巨鲸身前,“你这没脑子的蠢货、彻头彻尾的笨蛋。你非要毁掉自己碰过的一切吗?你这辈子就不能做一回正确的事?我知道你没法独立思考。我知道你快四十了,看起来也有三十岁,但我觉得你的心智才二十出头,做起事来更像不到十岁。你要明白,我通常会给你明确的指示,会告诉你要做什么、什么时候做、该怎么做。可我常常觉得,自己在跟一堵墙说话。”
“而我呢,”诗人装出傲慢的模样,反驳道,“常常觉得你说话只为锻炼口舌。所以赶紧说重点,省掉修辞手法和毫无意义的辞藻吧。你这次有何贵干?”
他们坐在一张大橡木桌前,周围的书架上塞满了书本和羊皮纸文稿。他们正在副校长办公室顶楼的租赁客房里,迪杰斯特拉给这儿取了个可笑的名字:“最当代历史系”,丹德里恩则称之为“比较密探与应用破坏系”。包括诗人在内,房间里共有四人——除了迪杰斯特拉,还有两人参与了这场对话。其中之一照例是奥里·鲁文,瑞达尼亚密探头子那位上了年纪、总爱抽鼻子的书记。另一位肯定也不是普通人。
“你很清楚我的来意。”迪杰斯特拉冷冷回答,“不过嘛,既然你喜欢扮演傻瓜,我也就不破坏你的兴致了,我会用尽量简单的字眼解释给你听。或者,菲丽芭,你打算亲自解释?”
丹德里恩看向与会的第四人,后者直到现在都保持着沉默。菲丽芭·艾哈特肯定刚到牛堡不久,或者打算马上离开,因为她既没穿裙子,没戴她最爱的黑玛瑙首饰,在妆容上也没花太多心思。她身穿男式短上衣、裹腿和高筒靴——按诗人的说法,这就是她的“户外工作装”。女术士令人赏心悦目的黑发平日披散在肩头,此刻却梳得整整齐齐,挽在颈背处。
“那就别浪费时间了。”她扬起平整的眉毛,“丹德里恩说得对,我们是该省去毫无意义的比喻和修辞,毕竟眼下这事既简单又微不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