秉昆听出,母亲说完全是番奉承话,不由得嘟哝句:“有穿双靴子观音吗?”
母亲不悦地说:“你别挑话。”
春燕却被奉承得大为高兴,眉开眼笑地对秉昆说:“就是!观音她要想化身于民间,那还不是爱怎穿就怎穿呀?你把泔水桶拎院外来,得回家,帮你拎到下水道那儿去。”
秉昆说:“不用,别弄脏你靴子和衣服。”
母亲也说:“春燕你快回家吧,和他去倒。”
修完脚,那大哥朝他递个眼色,他就给十元钱,两张五元。当然不收,强子小声说:‘就当是你哥给你。’说:‘去你!没哥,你又不是不知道。’他说:‘当然知道。但你就不想有个哥吗?想有话,就当是你哥。’那时他那大哥已到修脚部外等着去,他朝门外瞥眼,小声又说:‘有这个哥,保证全市没谁敢欺负你。’其实心里是乐意收,十元钱差不多等于十天工资呢!他既然非要给,也就大大方方地收下。你说这算什事儿,收下过个被枪决杀人犯给小费!解放后早就不许来那套呀……”
春燕眼泪汪汪,想到自己所说之事,她心情分明很复杂。
秉昆时不知说什好,家门忽然开,母亲吃力地拎着几乎满桶泔水迈出来。自从家里发生女儿那件事,由于经常伤心流泪,她眼睛患角膜炎,再遇到着急上火事儿就会复发,视力已大不如前。
秉昆急忙接过泔水桶,对母亲说:“妈,你别管,倒。”
母亲小声问:“那姑娘是谁?怎不请人家进屋说话?”
春燕说:“天冷,大娘你进屋吧。你穿得少,别感冒,和秉昆抬着
春燕说:“大娘,是呀,老乔家三姑娘。”
母亲定睛看着她,微笑道:“认出来,是春燕呀,穿得这体面,提前过春节似,去相亲啊?”
春燕笑道:“不是,大娘,去三姨家串门儿。两个姐姐在兵团都挣工资,养活自己不成问题,逢年过节还都往家里寄点儿。爸工资只养活他和妈老两口,每月能存个十元八元。呢,终于出徒,算上奖金,不比秉昆他们当工人挣得少,干吗不在自己衣着上多花点儿钱,把自己打扮得漂亮点儿啊?大娘,想法对不?”
母亲说:“对,对,怎不对呢!”
她走近矮板障子,端详着春燕脸又说:“春燕你越变越俊,就你这模样,不用化妆,眉心点颗痣,在哪儿盘腿坐,像活观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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