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节一过,周秉昆家又折腾了一次,从地下室搬回了光字片。不能让老母亲独自生活,也无法让母亲住到地下室去,她是无论怎么劝都不肯离开老屋子的。那老屋只要半年没人住,耗子钻洞会有倒塌危险。比起女儿和长子来,她更愿意和郑娟生活在一起。周蓉和秉义都没法像郑娟那么有耐心,哄她高兴。再说周蓉和秉义每天得按时上班,而郑娟是没工作的家庭妇女。
父亲去世让周蓉难过极了。三个儿女中,数她让父亲操心最多。秉义从小到大没让父亲操过什么心,秉昆只不过在与郑娟的婚姻上让父亲失眠过。周蓉就不同了,除了她离婚的事父亲去年才知道,她在贵州的一切不好的事父亲几乎都知道,老父亲不止一次为她所经历的坎坷流过泪,她却从没对父亲说过一句感恩的话。依她想来,自己为家庭增光,便等于对父母感恩了。现在,她明白自己大错特错,却为时晚矣。她处于巨大的悲伤之中难以自拔,根本不适合与老母亲生活在一起。
父亲的去世也加重了秉义心中的羞愧。在殡仪馆,他抱着弟弟,流着泪小声说:“秉昆,咱们三个儿女中,你是最对得起爸爸妈妈养育之恩的,哥现在简直就成了倒插门的女婿,但这不是哥愿意的……”他哽咽着也只说得出这么几句话。
秉昆说:“哥,兄弟之间不说那些,我已经明白我该怎么做了。”
秉昆全家搬回光字片那天,楠楠对秉昆说:“爸,无论怎样,我永远爱你。”
秉昆拍拍他的脸,什么都没说,他不知道说什么好。
赶超一家想住到那地下室去,没能如愿。一家旅店租了地下室,给的租金赶超付不起。邵敬文不便通融,事关单位收益,他当馆长的不好一意孤行。
三月中旬,全家在光字片住稳之后,秉昆又带了十几个人跨省“走穴”去了。结果,他们在南方一个小市被扣住了,收益也被没收。他们的节目并没有什么“污染”,也没有传播什么“资产阶级思想”,只是“严重干扰当地文艺演出市场”。实际上,当地也有多家演出公司,他们侵占了人家市场,人家要给他们点儿颜色看看。
杂志社派人带上公函千里迢迢要人,对方不买账。最后,周秉义这位“反自由化”工作领导小组副组长亲自出马,才把弟弟他们解救了回来。路上,他一句也没批评,秉昆沮丧极了,一副不愿与任何人说话的样子。其他人都愤愤然,说南方就不是中国吗?他们经济搞得活,挣钱多,钱包鼓,对北派曲艺挺欢迎,他们的演出明明是繁荣文艺演出市场嘛,何罪之有?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