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俄语中有相见恨晚一词吗?没有吧?咱们的小报记者偏那么写,我有什么办法呢?看来你看得比我认真多了,那你为什么对她父亲恰恰是那位舰队司令员这忽略不问呢?”
他这一反诘,冬梅也不由得一愣,一时语塞。
秉义解释说,奥丽娅邀请他到父亲家做客,纯粹出于想要帮助他的良好动机,实际上也帮到了。她父亲不但改变了态度,而且开始积极促成了。
“你要知道,他们和咱们这边许多方面太像了。如果一件事有人赞成,有人反对,反对者还不是一般人物的话,那么即使某一位大领导批准的事,也完全有可能变成一纸空文。何况那事是主管文艺的政治局委员批的,军界人物不买账,就别打算办成。《茹尔宾一家》你也看过的,书中那位老茹尔宾是以她外祖父为原型创作的。她祖父曾与朱可夫一块儿指挥过莫斯科保卫战,她父亲在海军中的威望也颇高,你倒是替我想一想,如果办不成事,我还有脸回军工厂吗?如果我要办成那件事,我能拒绝她的热心帮助吗?我知道你心里是怎么想的,你希望由我口中说出她对我是剃头挑子一头热,我一点儿真感情都没动,仅仅是在利用她对不对?可这不是事实,事实是我好比走投无路之人,她的帮助让整件事起死回生。所以亲爱的,我得承认我由于感激是动了真感情的。我如果不承认这一点,反而说帮了我大忙的人是剃头挑子一头热,你内心痛快,可我也太卑劣了吧?”
周秉义的辩论技巧、经验很有一套,见冬梅逼问得紧,态度又是那么严肃,便也不得不认真对待。一番话倒也振振有词,理直气壮。
待。
住院期间,周秉义与一位叫奥丽娅的内科医生成了朋友。一个迫切地希望了解中国改革开放的情况,一个谈起俄罗斯及苏联文学来头头是道,甚至比对方的知识还多些,自然越谈越投缘。奥丽娅邀请周秉义到她家做客,还郑重地介绍他认识了她父亲。
“不过就是这么一回事嘛!”秉义显出一副清白无辜的样子。
“她年龄比我小十来岁,你怎么有意忽略了?”冬梅则似乎打定主意一定要让丈夫颜面扫地。
“不是有意忽略,没有特别强调的必要啊!”
“她还是离了婚的,这一点更没强调的必要啰?”
“我问你强调这一点有意思吗?”
“倒也是,亲爱的你反问得好。由你来强调是没意思,避而不谈倒挺有意思的。”
“你看你这种态度就不好吧?这不是成心怄气吗?”
“你俩都相见恨晚了,我还该怎么样才算态度好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