秉义问:“你没想到他会攒下吗?”
常宇怀说:“已经成为事实了,无论他自己还是厂里,都解脱了。你这么问,没意义了吧?”
周秉义缓缓站了起来,双手撑在桌上,向常宇怀前倾身子,目不转睛地瞪着他,一脸怒气,却不说话。
常宇怀则一副君子坦荡荡的样子,迎视着他的目光,很沉得住气。
过了好一会儿,周
要回信,我也不反对,甚至还支持。人家帮忙费心促成了那么大一件事,让你在关键时刻为厂里揽到了那么大一单工程,人家如果主动来信你都不回信,岂不显得中国男人太无情无义。这不仅是你个人的事,还关系到咱们中国人的形象问题,所以我支持你回信。前提是,你的回信我要过目,这是为你好。要是冬梅知道了,向你问起罪来,我说我都过目了,不是也可以替你开脱吗?”
秉义感激地说:“谢谢妈妈,妈妈总是这么护着我。真不好意思,太给您添麻烦啦!”
老太太说:“谁叫我没儿子呢?我不是拿你当儿子看待嘛。再说,我也了解你是个规矩男人,而且特别爱冬梅,不至于做太对不起她的事。你是为了工作,情有可原嘛。我呢,不仅仅是护着你,更是爱护你。当年,因为家里有个苏联女佣,还是我找的,结果让冬梅她爸后来多吃了不少苦头。现在两边关系虽然又开始朝好的方向发展了,但该有的警惕还是得有。如果你是普通百姓另当别论,可你不是普通百姓,你属于党的高级干部,所以得处处小心谨慎,要更加懂政治。这件事在你看来也许没什么,无所谓,可如果官场上有人想利用此事整你,照样整得你灰头土脸,再没了进步的空间。我过目了就不同,我比你懂政治,内容上可以替你把把关。如果有小人当成件事来攻击的话,我老太婆可以替你挡挡明枪暗箭。”
秉义起初只不过是在貌似虔诚地应付着与岳母交谈,听到后来,则是真心的了,也真的因岳母的高瞻远瞩而肃然起敬。
周秉义上班第一天,在办公室接待的第一个下属是保卫处长常宇怀。
常宇怀向他汇报,杜德海死了,是服安眠药z.sha的。
秉义死死盯着常宇怀看了半天。
常宇怀说:“我个人充分理解他的选择。如果是我,也会那样。我作为他的老友,希望厂里能以尊重的态度对待他的选择。既然他不愿厂里为他开追悼会,那就别开了。”
秉义问:“他哪儿来的安眠药?”
常宇怀说:“我为他想办法开的。一次随信寄去几片,他攒了几十片。对于他,那不失为一种好的死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