秉昆张张嘴,时语塞。
国庆说:“你走你,自己想想该怎劝吧,你别管。”
秉昆说:“今年春节更得聚,还在家,负责通知。”
国庆说
哥憎恨妹妹。对于老父老母,那肯定是封要命信。所幸他母亲是文盲,父亲认识几个字看不下来——那是封字迹潦草、内容芜杂遗书。
赶超妹妹在遗书中竟然还写到两点欣慰:没结过婚,无夫无儿女,死亦无牵挂;没给父母和哥哥留点儿钱,但也没留下任何债务。她希望父母和哥哥不必为她“走”悲伤,也不必替她人生感到惋惜,因为她用自己以前挣钱,过几年阔女人般生活,除不忍也不敢丧尽天良以病害人,可以说那几年阔女人般生活过得随心所欲,花钱如流水。最后页纸上,她还写道,往后中国,老百姓可能活得会好点儿,能像这样潇洒活上几年人肯定会多起来!
孙赶超突然撕起妹妹遗书来,边撕边恨恨地说:“她怎连句对不起她哥她爸妈话都不写?叫怎办?叫怎办?”
国庆说:“这是遗书啊,临死前写呀,你当哥就别挑她错。”
他要制止赶超,秉昆却说:“撕就撕吧。”
秉昆和国庆终于将赶超哄上炕,赶超在中间,他俩边个,都没脱鞋,就那头朝里脚朝外地讨论该怎办。最后他俩帮赶超做出决定:第,必须瞒着他老父母,否则真会要二老命;第二,必须瞒着于虹和儿子,于虹知道就等于儿子也知道,姑姑因艾滋病而z.sha这种事,很可能下子摧毁孙胜自尊心;第三,也别报案,就当什事都没发生吧,报案必然传开,想瞒也瞒不住。
那天晚上,国庆和赶超先后和衣入睡,秉昆却怎也睡不着,他长久地想着自己和朋友们关系。当年所谓“六小君子”之中,吕川走,龚宾疯,酱油厂卖,唐向阳上大学,曹德宝和春燕住到城里去,进步也重回军转民以后那个厂,实际上来往少多。倒是自己与国庆、赶超因为住得较近,他对他俩有过帮助,他俩又是知恩图报人,反而是朋友中关系最亲近。他在狱中十二年,他俩块儿探望次数最多。想到这点,他不禁对赶超心生怜悯:要他就当什事都没发生过,这是多冷酷无情主意啊!
大早,国庆将秉昆送出门时,赶超仍动不动躺在炕上,不知是睡着,还是闭眼躺着。
秉昆小声说:“他醒,你还得劝劝他。”
国庆说:“怎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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