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人挽留,秉昆也就不再说走了。他求赶超替他去江北那边工地看看情况,赶超真去了,回来告诉他去年的“老人”没几个,多数是今年新招的,他这才在物流公司安心下来。
“十一”过后,周家出了一件都觉得丢尽面子的烦心事,周玥与人同居了。对方是有妇之夫,老婆誓死不离婚,不断往省市妇联告,要求妇联主持正义。省市妇联一次次将信批转到春燕所在的区妇联,周玥“第三者插足”别人家庭,批评教育她的工作任务就落在了副主任春燕身上。春燕哪里能拉得下脸批评周玥呢?她也明白,自己一个区妇联副主任的批评没用,也不好向上交差,烦得起了满嘴泡。德宝替她走后门开了张病假条,她干脆称病在家了。
周蓉倒真的气病了,但一天病假也没有休。她的数学课讲得刚进入状态,获得了学生初步认可。她怕刚上班就请假会丢掉来之不易的工作,而且她开始喜欢上了那份工作。她经常胃痛得厉害,每天带着药上课。即使课前胃不舒服,她一进入教室,立刻精神饱满起来,没有学生看出她心理上和生理上正经受着折磨。
天暖和了。
周秉昆孙赶超他们这些三轮车夫的活多起来了,有时甚至应接不暇,大家便推荐秉昆当法人代表,准备成立一个“车行”。但很快活就少了,因为本市出现了第一家物流公司,是私企,一挂牌就有二十几辆崭新的大卡车亮相。
一筹莫展之际,物流公司的人主动找到了他们,问他们愿不愿当随车的装卸工。秉昆代表大家与公司的人几经谈判,终于谈成了双方都能接受的条件。工资不稳的日子我可过得够够的了!大多数人的想法既无奈又现实。
工人阶层的集体梦想首先是工作稳定。为了求得那一份稳定,他们一般都最为务实。
周秉昆的人生到那一年为止,仍像一辆破旧的三轮平板车。破车子好揽载,也可以用很雄壮的话说:能力越大,责任越大。
这位出生在光字片,五十多岁了还光景黯淡的男人,为了尽到他那乱糟糟的永无休止的责任,已把他那一丁点儿能力发挥到极致了,如果那也算能力的话。
三轮车夫们进了物流公司,周秉昆就想离开大家,回到修筑江堤的工地上。
赶超说:“别犯傻!那边的活是临时的,这边的活可是长久的,而且上‘双保’!我也在这边!”
他说,去年冬天修筑江堤工程队解散时,他们约好了天气暖和就归队。
“我才不管你们约定没约定!不许走,坚决反对你走!你要走,别说我跟你翻脸!”孙赶超大发脾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