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的不是她的儿子赵礼平,而是公社武装部长高定国。
定国将她扶了起来,狐疑道:“嫂子,你大热天坐这里,有什么事吗?”
婶子没有马上接话,而是探出脑袋,向宿舍那边张望——小付手里拿着一个白色的搪瓷盆,正要出来倒水,一见婶子,头一缩,又退回去了。婶子一连说了几个“没事”,爬起来,掸了掸身上土,急急慌慌地走了。她一边在心里大骂老鸭子“瞎了狗眼”,一边朝地上吐着唾沫,以驱散撞见“好事”的晦气。可她没走多远,高定国就把她叫住了。
定国迈开大步,追上她,亲热地将手搭在她肩上,笑道:“小付的父母明天从合肥来,好不烦人!现在是新社会,我和小付是自由恋爱,原本用不着什么三媒六证。可小付的妈妈有点老脑筋,死活要守古礼。嫂子就帮我当一回媒人怎么样?事后我有礼谢你。”
婶子呵呵一笑,当即满口答应。可往前走了几步,转念一想,心里暗自吃了一惊:他高定国可是有老婆的人呐!他这里三不知与小付成了亲,梅芳可咋办?她正在心里七上八下地胡思乱想着,走出去很远的高定国,像是想起了什么要紧的事,绕过一块放满了水的秧田,又踅了回来。他来到婶子跟前,阴沉着脸,轻声嘱咐婶子说:
“忘了告诉你一件事。刚听到广播,毛主席他老人家,死了。我得赶紧回公社。你去通知一下潘乾贵,今天晚上的电影就不要放了,停止一切娱乐活动。”
婶子心事重重地往家走,脑子里翻来覆去,想的全是她儿子的事。原来礼平并未与小付谈恋爱。他频繁地给小付买首饰、衣服和手表,不过是变相地向高定国示好罢了。高定邦开始就反对办这个厂,后来又对厂里的账目和财务横加指责。他甚至公开放话说,礼平的工厂年年亏损,不过是账面上的假象,盈利全都进了个人的腰包。婶子做梦都在担心,复员军人出身的高定邦,会不会突然下令将工厂关闭?在这样一个背景下,来自公社方面的支持,就显得特别重要了。儿子与高定国的突然走近,表明他已经意识到了问题的严峻,并正在设法渡过难关。她把这件事前前后后想了两遍,心中顿时云开雾散。
当她走到大队部门口时,看见村里的老人们都在晒场上哭泣。婶子愣了很久,才明白过来他们为什么哭。她揉了揉眼睛,也跟着他们胡乱哭了几嗓子。在感叹了几声“可怜、可怜”之后,就转身拐进了一个弄堂,回家做晚饭去了。
早在这一年初夏(我记得是在端午节前不久),距离我们村七八里外的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