诸位或许还记得,尽管父亲很早就去世,但在这个世界上并非孤身人。还有个母亲。她直生活在传说中。她存在,对而言,也可以说就是不存在。会儿听人说她在合肥,会儿又到什襄樊。随着那两位负责外调军人到来,终于知道,她如今就在南京。
如果说,在这多年岁月中,很少想起她来,那当然不是事实。不过,有自己对她记忆方式——那就是遗忘;也有自己渴慕她方式——那就是“只当她死”冷漠与憎恶。在父亲下葬前天,曾问过老福奶奶,假如母亲听说父亲过世,知道家里出这大事,会不会突然回来?那时,老福奶奶正和老鸭子、马老大她们几个,在们家门前灵棚里张罗着做丧服。她扭过头来,用种既悲悯又吃惊眼神望着,似乎在说:“你这孩子,怎会有这样想法?”但她还是擦下眼泪,朝笑笑:
“没准吧。”
应当说,在那段悲惨日子里,正是期望着母亲突然从天而降幻想,多少减轻悲哀和恐惧。这多年过去,没有得到过她任何准确讯息。每当看见邮递员骑着自行车沿着风渠岸边大道,路颠跳着来到村子里,也曾怀着个收到母亲来信可笑梦想。她从来没给写过封信。可是现在,在事先毫无征兆情况下,这个被人尊称为“首长”女人,不知怎就忽然想起来,她还有个生活在穷乡僻壤儿子。她用军用吉普派来神秘使者,要接去南京同住。全村人都在替高兴。老人们得到这个讯息,都无例外地抹起眼泪,用老福奶奶话来说:
“毕竟是母子连心。老天爷终于开眼。”
不知道,这事是福是祸,也不知道应当为此事感到高兴还是悲伤。这个人,从未出过远门,对于村庄以外人和事,都感到莫名畏惧。在很早以前就有个根深蒂固想法:像这样个人,似乎不配有更好命运。打个比方说,只在黑暗罐子里孵卵、长大、老死蛐蛐,旦跑到炽烈光线下,是好是坏,也说不清。另外,当意识到自己即将这个村庄时,种陌生而强烈依恋之感,不知从什地方钻出来,就像枚看不见铁钩子,紧紧地钩着你皮肉,牵着你心。
请原谅,这里扯远。其实,真正想说是,在母亲决意将“召回”之时,对这件事情疑虑和冷漠,与村里人众口词艳羡形成巨大反差。郁郁寡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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