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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里并非小镇,而是县城。这几年“小镇青年作家”备受文学界关注,某学术杂志刊登的一篇综评将李白也列入其中(排在最后,几乎成为省略号),他不大高兴,在微博上致信这位青年批评家,声明虚构的“太子巷”坐落在县级市中心地段,并使用网络语言幽默地指出:兄之妙文,略不切当,我与小镇青年作家并无半毛钱关系,我这儿的GDP比你那个省会城市都高,无论总的还是均的。对方没理他。
方薇在电话里批评李白,这又是何苦,人家提到了你,也可以不提到你。言下之意,如今能记得你曾存在过的批评家不剩几个了。李白说:“我对所有的小镇青年作家提出的建议都是——稍有名气,立即去北京发展。真不能耽误人,我年轻时就耽误了。岂止青年作家,任何想做点事的青年都应该去北上广。”方教授则幽幽地回忆:“你年轻时的吴里……在我们苏州人眼中,不是小镇还能是什么?古镇吗?”
想当年,相识之初,李白听方薇自我介绍是苏州人,忙说自己也是。她面无表情。李白知道错了,他是县级市吴里,跟小妾似的。问她是苏州哪里人。方研究生翻了个白眼,答复是:苏州市沧浪区沧浪街沧浪亭园子后面。李白服气。
方薇近期也发表了一篇文章,将所有二线以下城市的作家全部归纳为县城作家,只剩北京三环和上海中环以内。于是乎,她自己也成了县城评论家。这一极端分类令李白大为欢乐,由于概念混淆,方教授不得不调转枪头去解释什么是“县城”。
“你说得对,地级市是不存在的。”李白进入胡吹模式,“这是典型的资产阶级世界观,没有地级市,没有户口过渡区,只有都市和农村。就像美国,除了纽约以外都是农村。整个美国南方作家都是农村作家,跨境到达墨西哥就更是农村的农村。就像全世界,伦敦巴黎以外都是农村。这种分类法,比瞎鸡巴搞出一堆层级更简单明白,也是我们生活场域的真实图景。什么是县城作家?就是从乡下流窜到集市,犯了事儿又逃回乡下。”
乡下,乡下的乡下,乡下的乡下的乡下。我这么说你理解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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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里改县为市那段时间,李白念高三,各中学统一换招牌,与此同时,一座五星级宾馆开张,因坐落在太子巷不远处,经有关部门考察,定名为太子大酒店(这一店号全世界普适)。干部招待所撤了,经改建,有关部门抬杠,定名为皇后饭店,二星级。为了建停车场,把整片的栗树掘了,小然常常漫步的小道自此不复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