篡改而减少。诸位明鉴:《文学回忆录》下册,便是这样地被我挖去一块,哪位读者的法眼,看出来么?
此即木心留下的麻烦,也是我自找的麻烦——以上交代,亦属小小的麻烦。
我从木心学到什么?其一,是他念兹在兹的“耐心”,虽则跟他比,我还是性急。当初,他延宕四年方始谈论自己;如今,我静观三载这才公布他的夫子自道。老头子知道了,什么表情呢?我真希望他一机灵,说:“倒也是个办法。”但这办法并非“传清楚”,而是,索性抹掉它、存起来、等着瞧。
我等到什么、瞧见什么呢?很简单:感谢读者。
迄今我不确知多少人读过《文学回忆录》,多少人果真爱读而受益:这不是我能估测、我该评断之事。然而风中仿佛自有消息,三年过去了,近时我忽而对自己说:“行了。这份私房话的私房话,可以传出去了。”年初编辑第三期木心纪念专号,我摘出听他讲述《九月初九》的笔录,作为开篇,“以飨读者”,随即和责编曹凌志君达成共识:过了年,出版这本书。
有谁经手过这等个案么?我的心事放下了。木心的顾忌、处境,长久影响了我,以至临事多虑,留一手:这是何苦呢?所幸木心讲了他要讲的,我传了我能传的,此刻想想,还是因为读者——包括时间。
诸位,我不想夸张《文学回忆录》的影响。如今的书市与讯息场,一本书、一席话,能改变读者吗?难说。而读者却能改变作者的。木心的夫子自道,只为一屋子听课生的再三聒噪;我发布五册笔录,乃因追思会上向我恳请的逾百位读者——虽然,我不是《文学回忆录》的作者——此刻全文公布这份“补遗”,说来说去,也还是因为顾念读者。读者的从无到有、由少而渐多,谁做主呢?时间。我所等候的三年,其实是木心的一辈子,他的远虑,远及他的身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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木心终生无闻,暮年始得所谓“泛泛浮名”。一位艺术家,才华的自觉,作品的自觉,说,还是不说,熬住,还是熬不住,这话题,鲜见于通常的文学史,木心却在讲席中反复言及,虽举例者俱皆今古名家,但以他自身的际遇,度己及人,深具痛感——眼下这本书,便是此中消息,便是他这个人。
天才而能毕生甘于无闻者,或许有吧;庸才而汲汲于名,则遍地皆是。木心渴望声誉,但不肯阿世,他的不安与自守,一动一静,盖出于此,而生前名、身后名,实在是两回事。木心自信来世会有惊动,但生前的寂寞,毕竟是一种苦。苦中作乐,是他的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