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搬迁到一个新的住所,或者说,一个新的房间,那是冬天将要开始的时候。有生以来,我第一次感到这般疲累,我把行李全都塞进这个房间里,整个房间就只剩下一块足供躺平的空地,我铺好被盖,在潮湿与霉味中沉沉入睡。在黄昏我睁开眼睛,意外地清醒,依赖屋外透进的光影安顿自己的所在,我站起来,穿过窗户看见隔壁大楼一角,一名主妇忙着晚餐的身影。那些会令人感到希望与温暖的事,依旧只是生活上的琐琐碎碎,既幽微且抽离,它们本身并没有什么不对,但是它们太琐碎了,琐碎到我驻足瞻之,突然间我失去了信心。我想象自己走在人群中的猥琐模样,我微驼着背,两手倒背在后面,左脚向外斜斜迈出,右脚直直跟上,整个人歪歪扭扭,这是我新养成的走路姿势,如此走路时,视线只会看到自己的鼻子,我因此觉得舒坦。
有一天,我在附近这几条街上闲晃,在错错综综的几条小巷里,不时会遇到一个穿裙子的中年流浪汉,我们谁也没有兴趣跟踪谁,会不断相遇,只是因为我们似乎都没有走出这一区的打算,我们都只想在这个范围里穷耗一整天。后来,流浪汉停下脚步,他优雅地向我递过他手上的伞,友善地对我说:“我们轮流。”一时间我不能明白他的意思,我看着他,这时我才发现他不是一个真正的流浪汉,他穿的也不是裙子,他全身上下披挂着几块累赘的布,指明他所伪装的也许是一个来自印度的苦行者,就连他的伞也和他身上的颜色相搭配,没有巧合,他整个人看起来热热闹闹的更像是一株细心修饰过的芒果树。
起先,我只是莫名其妙地尴尬起来,我对他说:“我快逛完了。”接着我快步地往巷底走去,我抬头看天,并不觉得真的在下雨,我以为冬天的空气理应是如此的。然而,突然间我对这个人强烈地憎恶起来,我憎恶所有像我一样逸离人群的人,我憎恶他的从容与他邀请我共谋一项无聊游戏的闲情逸致,我开始不能控制恨意像是没有主体的影子在心中滋长。接触不良,无力沟通,“另类潮流新边缘人”,怎么形容都一样,我憎恶每一个由“我”开始的句子,因为我最厌恶的人,是我自己。站在街上我恐慌起来,我渴望看见任何正常人的脸孔,转过头去,我只看见那家咖啡馆贴在铁卷门上的,一幅征人的广告。
我进入了这家咖啡馆工作。每天晚上,我从住处走到咖啡馆,这样持续了一整个冬天。我有一种时间就此沉静下来的错觉,当然那只是错觉,对于人和天气而言,都不具有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