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 父亲（6 / 6）

特别娇宠，娇宠到什程度呢？就是说爷爷奶奶都觉得自己是很命贱，不配做他父母，所以说不许他叫他们爸爸妈妈，要叫他们叔叔婶婶，爸爸就是这样个环境中长大，这使他性格变得更加任性。觉得他又很像爷爷，其实并没有见过爷爷，据说也是个率性人。种种这些都造成他对家庭缺乏耐心和兴趣，其实到后来最最需要家庭就是他，要是没有家庭话他都没地方去。当年“右派”都很不幸，但是爸爸还行，他是个享福人呵，是很享福人，你看同样是“右派”，别人吃那多苦，妻离子散；不能说他没吃苦，吃苦是吃苦，但是吃得实在不太多。

张新颖：这可能跟你妈妈有点关系吧。

王安忆：没有，那时妈还没写出来，妈是他被打成“右派”以后才写出道。要说有，就是母亲维持个完好家庭，给父亲后盾。好像也有命，母亲曾经在绍兴找乡下人算命，乡下人算命算得蛮准；他给父亲算命说，他挺有福分，某些遭际在别人话都能上吊，可是他，优哉游哉；作为妈妈来讲，觉得她对付们家人蛮辛苦，不像父亲那样潇洒。其实父亲比母亲大六岁，但给妈妈算命人说，“你丈夫啊就像你儿子”，觉得算得也很准。

张新颖：你父亲被打成“右派”以后，给你妈妈压力很大。

王安忆：可以想象妈妈压力很大，那时候这种事情是相当严重，组织上还要找妈妈谈话什。

张新颖：那个时候你们不太知道这个事？

王安忆：都不知道，妈没告诉们。后来紧接着妈就开始写作，所以家里面生活水平也没有怎降低，爸爸薪水顿减，他处境有很大改变，可事实上们生活还是蛮优越。

张新颖：那个时候稿费比较值钱。

王安忆：母亲有稿费收入。们家，你知道也没什积累概念，们家里面用钱就是乱用。像妈那人也很奇怪，她在政治比较平稳时代就后悔，说们应该买点红木家具呀什；等政治运动来立刻释然，说幸亏们都吃到肚子里去，万分庆幸，要是置办东西，还不是抄家抄掉，还吃批判。妈好会花钱啊，和姐姐小时候人套连衣裙每套就是十块——当时十块钱什概念？“w.g”时候就有人贴妈妈大字报，说妈妈把两个女儿打扮得不像中国人。妈很喜欢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