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新颖:好像你的文字变化比较大。
王安忆:一开始的时候很幼稚的。我的文字算是幼稚,我看铁凝的文字,陈建功的文字,一上来就非常老到,张炜的文字也蛮好的,我觉得他一上来就很抒情,很自觉的抒情。
张新颖:他到现在也很抒情。
王安忆:现在也还那样子,没什么变化。但有些人一上来就很学生腔,现在还是学生腔,就是这样。有些文字一上来就很好,一出手就很漂亮。
张新颖:我是觉得,你和你们同代的很多人比起来,有个比较大的不一样,就
有写日记的习惯吧。
王安忆:不仅是写日记,还虚构,半虚构。
张新颖:那个时候就开始?
王安忆:从日记发展成小说,并不求发表,都是写给自己看的东西。那时候很多青年都喜欢这种娱乐,真的很多。
张新颖:后来是什么时候,有一段不是写过儿童文学么?
王安忆:儿童文学其实是后来,一九七八年时候,我妈妈想办法把我调回上海,就凭发表的那几篇散文,我妈妈找关系调我进中国福利会的《儿童时代》工作,经常下学校,与孩子打交道,会搜集点材料,就开始写点儿孩子的东西,但是那个获奖的《谁是未来的中队长》写的还不是当时的儿童生活,而是写我小学生活的故事,出来就得了奖。
张新颖:也就是说,写儿童文学其实是跟这个工作有关系,不是一个很自发的创作。
王安忆:不是自发的,和工作有关系,而且也觉得好像起步时写儿童文学容易成功,其实写得不多,总共加起来五篇到六篇,非常之少,因为这一篇得了全国奖,给大家有儿童文学作家的印象。反正是还蛮顺利的,现在回想似乎不大有人退我稿子,当时时代也好,有很多刊物出来,复刊或者新创,年轻的我们这一拨正在当年。所以那个所谓“八十年代后”,炒什么炒?二十多岁写作不是很正常的么?
张新颖:我们现代文学史上的作家,大多数写作都很早,二十几岁成名的很多。
王安忆:只有年轻才会想到去写作去投稿的,这是件很自然的事情,我们这批人出来都是二十多岁,铁凝啊,张炜啊,都是这个年龄;尤其是铁凝,很早就写了《夜路》,那时才刚到二十岁吧,也很好。而且这些人受教育不多,文字修养全靠读书读出来,文字出手就很老到的,不像现在小孩是考试考出来的教养,写出来的文字,一看就晓得,没读过什么书,水得要命。我的文字不算老到的,我的文字我知道,我的文字一开始是很幼稚的,慢慢慢慢才好起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