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安忆:这些都有可能,这些都是方法,但最根本的是他要创造一个东西,一个创造物,创造的欲望是根本的出发点,不像我们中国人,弹首曲子啊,画一幅画啊,写一首诗啊,是要抒发我的心情。
张新颖:和个人比较直接地连在一块。像你这种说法很有可能……
王安忆:遭到攻击?
张新颖:比如说现在的年轻人他也这样说啊,当然用的词汇跟你不一样。
王安忆:我觉得现在年轻人恰恰就是我刚才说的那种,他们今天做什么事情明天就在小说里边表现出来。
的事比较好解释,而我又如何能肯定写作是一件无疑问的事实了?那是因为我的写作,得到一种认可,也就是二十六七岁,一九八〇年到文学讲习所,学习半年,接着我就出了第一本书。
张新颖:那后来就是得全国奖么?
王安忆:哎,那时候我是频频得奖。
张新颖:那个时候得一次全国奖就出名了。
王安忆:我是没得奖以前就出名了,出版社出我的书就不犹豫了,几乎没有退过稿;可能多少也看我妈妈面子,照顾我。
张新颖:比如说也有一种攻击现在年轻人的攻击法,就是你们没什么经验,你们写什么东西?那他说写作这东西干吗要经验?我写作是可以和生活经验分开来的。
王安忆:我没现场听过他们的争论,但是我觉得事实上争论的都不是地方。问题不在这,我觉得他们太快地把经验变成文字,你看和老师吵两句嘴就写下来
张新颖:刚才你这个话讲得蛮直率,就是经验停滞了,促使在写作上变化,那这个东西,会带来什么样的效果?因为我们谈文学的时候,老是强调它跟经验的联系。
王安忆:对。
张新颖:这样一种职业化的写作对创作本身来说,会怎么样呢?
王安忆:有好有不好。我觉得西方作家有一种本能,就是说他是把自己和创作物分开的,比如詹姆斯.·.乔伊斯,你看他自己的生活非常惨的,是很坎坷的,可他写的又是什么?都柏林,都柏林人,那样心怀仁慈,力求公正地批判,好像和他的生活以及生活的焦虑是无关的,他没有把他生活当中这些东西往里填充。我觉得他们创造他者,与自己总分得很开;但我们中国作家喜欢搅在一起,自己的经验会立刻变成自己的作品,就是写自己。他们好像分得很清,我是我,他是他,我创作的东西和我的关系是脱离的,最终是脱离的,那才是艺术的存在。
张新颖:有没有可能他个人经验不是很直接地到了那里面,而是以变形的方式到了创作里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