读的教育。他好像按捺不住一种倾向,就是让所有的细节都不因为处在叙述之中而有轻重厚薄之分,这种平等会让你开始在意他每一个字词,就如同只要你玩味足够长久,它就会透露更多一样。这是诗歌的读法,其实也是侦探小说的读法—每句话都可能成为揭示犯人的最终线索;于是阅读一下子有了一种不同寻常的强度。
这场教育的第二堂课,是翁达杰对于自己人物的态度。《安尼尔的鬼魂》中间的三分之一,又落入了翁达杰熟悉的节奏里:每个人物都不知所起地写上三四页,正当你以为主角出现了的时候,他就不知所终,连告别都来不及。塞拉斯带安尼尔去见自己的老师,帕利帕纳,一位失明的泰斗,晚年因为伪造学术材料而弃世,让妹妹的女儿照顾着。他指引两人去找安南达,一个曾经让顽石或铁块“立此成佛”的开光师傅,现在被生活摧折地只能在矿井下工作。找到安南达之后,三人一起退到林中的一处古宅,让安南达凭借头骨重塑死者的面容。这是翁达杰笔下常有的所谓setpiece,就是可以看成独立构成效果的小段落,关于某项古奥手艺的冷知识,氛围像是有个开关把其余的世界关了一样。然后镜头一转,聚光灯下站出来一个被战时伤员和失败婚姻折磨得也快成了个鬼魂的医生,结果他是塞拉斯的兄弟。医院的兵荒马乱中,突然又凿进来另外一个医生林内斯·柯利安的故事。他被叛军绑架,没日没夜地做手术,当他提出缺少一些医疗器材的时候,这些绑架者就二话不说袭击了一家医院,还顺手替他掳了一个护士来。翁达杰对待人物跟他对待文字的态度有相似之处,就是他对着每个角色都怀着最深的同情,又保持着整齐的疏离感,所以每次转场景都像要开始一部新的小说,而每个人物出场都带着主角的灯光和配乐。不说这位医生柯利安,即使被劫持来的护士罗莎林,上场时的画外音也是这样的:“奇怪的是,护士也没有抱怨自己的际遇,和他[柯利安]一样。”很多小说家都可以写很有趣的龙套,但很少有像翁达杰这样,随便谁露个脸就像是预订了五十页的戏份(最后再把这些戏全部剪掉)。
在《英国病人》(TheEnglishPatient)里,那个小偷卡拉瓦乔回想着:“他整个一生都在回避长久的亲密。……他是那个偷偷溜走的人,就像情人离开乱局,盗贼离开一个消减了的屋子。”翁达杰对这个职业很着迷,卡拉瓦乔本来就是《身着狮皮》里的人物,而《猫桌》(TheCa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