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头在译一本书叫HowtoSoundCultured,“如何让谈吐有文化”,介绍“有文化的人”应该知道的两百五十个人名;我翻译都直接和原文做深层的灵魂交流,开的文档叫“装X指南”。序言里,作者说这本书肇始于一个朋友的惨痛经历:她参加宴会,各种专有名词在桌上像桌球一样来回乱撞,突然她听到一个自己能接得住的—“兰博”,也就是史泰龙八十年代演的那个铁汉;她感激涕零一把抓过来,并平静而不失自得地发表了一些关于电影及当时反战氛围的高明见解—直到有好心人告诉她,之前他们聊的是法国诗人兰波。
此类惨剧,很多人都体验过它的某个版本;我在现实和噩梦中经常出现一些近似的场景,就是我坐在英文系某个老师办公桌前的沙发里,发现他书架上一本我感兴趣的书,或者刚读了一个经典作家忍不住提起,然后就目睹那个书名飘在半空中,瑟瑟发抖,无所适从,像一个学龄前儿童给父母推出去表演节目,被人狠狠瞪着。如果你没有见识过一个你尊敬到想要跟他聊书的长辈靠抽烟拖延,死命在想一句话来掩饰他阅读中的某个空白(却一败涂地),那你还没有体验过真正的尴尬。
算来算去,怕丢人都应该是我文艺生活中最健康的一个动力了。最近读到一篇爱泼斯坦(JosephEpstein)的文章,叫《为什么过一种有文化的生活是值得的》,突然在这件事上给了我一个特别宏大的格局。他说自己以前给本科生上一门课叫“高级文风”,每到学期快结束的时候,会发张考卷给学生,上面列着大概十二个人名或历史事件,让他们做名词解释。文章里举的例子,像佳吉列夫、约翰·凯奇、赫尔岑、让·科克托,基本都是按《装X指南》的标准挑选的。爱泼斯坦一番解释很重要,大致就说:“如果你想让这个世界把你当成一个有文化的人,那么你就必须知道这些和其他几十上百个名字,而且知道它们为什么重要。”
反对者的说辞我也了解。一个人懂得越多,他的意见就更值得听取,在今日的反智风气下是种很不礼貌的观点;一百五十年前,马修·阿诺德的名著《文化与无z.府状态》(CultureandAnarchy)里宣扬文化是一种对完美的追求,今天听起来莫名其妙,想问怎么会有这种妄自尊大的荒唐念头。甚至看书速度快都隐隐约约有些不光彩,类似于一件你听说别人干过的事情,但总觉得不太明智:像高速开一百八、抽脂或者第一次见面就开房。我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