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全力以赴的工作,不可避免会分散他的心思,不过当他的心思难得没被分散,可以将目光集中在儿子身上的时候,弗格森很确信他父亲知道他是谁,没有把他和别人搞混。换言之,弗格森的生活稳定安逸,他的物质需求得到了持续而尽责的满足,有房子住,有三餐吃,有干净的衣服穿,没受过什么苦,没经历什么妨碍他成长的精神折磨,在五岁半到七岁半这两年,他渐渐长成了一个教育人士口中那种健康、正常、智力中等偏上的孩子,二十世纪中叶美国少年的标准样本。但是他身处自己生活的纷乱之中自顾不暇,无法再去留心那些在他切身相关的事情以外的东西,再加上他父母不是那种把烦恼透露给小孩的人,所以当灾难在1953年11月3日骤然降临时,他不可能有任何思想准备,而那场灾难将他逐出了童年的伊甸园,将他的人生转向了全然不同的轨道。
在那个命运攸关的时刻到来前,弗格森一无所知的众多事件包括以下这些:
(一)儿子的死让卢和米莉悲痛欲绝,而雪上加霜的,是他们认为自己是失败的父母,养了个不合格的孩子,一个毫无良心和道德原则的少年犯,一个藐视规则与权威、一有机会便大搞破坏且乐此不疲的人,一个谎言家,彻头彻尾的骗子,坏蛋。这样的失败让卢和米莉备受折磨,他们翻来覆去地琢磨以前对他到底是太严还是太松,而假如当初做点儿什么,或许就能阻止他去偷那辆车,正是那件事给他判了死刑。更让他们撕心裂肺的,是他们当时鼓励他去参军,以为或许能让他改邪归正,没想却把他送进了地下六尺的一个木头盒子。因此,不仅他任性、愤怒、荒废的人生应该怪在他们头上,对于他的死,对于他死在偏远荒凉的朝鲜那个冰天雪地的山顶上,他们认为自己也负有责任。
(二)卢和米莉爱喝酒。他们是那种既以饮酒为消遣又毫无节制的夫妻,而且酒量都非常好,没喝过头的时候,这两个嗜酒如命又逍遥自在的人,言谈举止颇有戏剧性,还挺讨人喜欢。奇怪的是,两人中反倒是瘦得像根针的米莉比较稳健,很少会喝到东倒西歪或者口齿不清,而她魁梧的丈夫有时却会喝过头,即便在安德鲁死之前。弗格森记得一次热闹的家庭聚会上,他见过这位大伯酩酊大醉躺在沙发上打呼噜,全家人还觉得很好笑,但现在,在安德鲁死后,卢的酒瘾开始愈演愈烈,他的饮酒时间已经从派对、晚餐前的鸡尾酒、晚餐后的助眠酒,蔓延到了大中午吃饭时,他会喝得烂醉如泥,外套的内袋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