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左边三个座位远的地方有个人,一个黑头发的高个男生,看上去比他大几岁,极有可能也是个逃学的影迷,当他正朝这个叛逆的同伴投去一瞥,对方冲他笑了笑。
好片,陌生人说。
好片,弗格森重复道。我很喜欢。
男生自我介绍说他叫安迪·科恩,和弗格森一起往剧院外走的时候,他说这已经是他第三次看《天堂的孩子》了,弗格森知不知道里面的罪犯拉斯纳尔、哑剧演员德布劳和演员勒梅特实际上真有其人,就生活在十九世纪二十年代的法国?哦,弗格森承认说他不知道。而且,他也不知道这部电影是在纳粹占领期间的巴黎拍摄完成,不知道阿莱缇因为与一名德国军官有染,在战争末期给自己惹了一大堆麻烦,不知道编剧雅克·普莱维尔和导演马塞尔·卡尔内还曾在三四十年代合作过多部电影,开创了评论家所谓的诗意现实主义。这个安迪·科恩确实是个见多识广的年轻人,弗格森心想,尽管有些卖弄之嫌,想以他对电影史的优越了解赢得这个闭塞无知的入门影迷的仰慕,但他的方式很友好,更像是因为过剩的热情,而不是出于任何傲慢或者居高临下的目的。
他们已经来到了街上,一起沿着百老汇大街往南走,不到四个街区弗格森便了解到安迪·科恩今年十八岁,不是十七岁,他并没有旷课来看电影,因为他是城市学院的大一学生,那天下午没课。他父亲已经去世(六年前心脏病发作),安迪和他母亲住在阿姆斯特丹大道和107街上的一所公寓,因为他那天下午已经没什么安排了,或许他和弗格森可以随便找个咖啡厅,吃点儿东西?不行啊,弗格森说,他得在四点半之前到家,不然就麻烦了,不过或许他们可以回头再约,比如星期六下午,他目前没什么安排,弗格森刚说完星期六,安迪就伸手从大衣口袋掏出了塔利亚3月的排片表。《战舰波将金号》,他说,放映时间是一点。
塔利亚,星期六一点钟,弗格森回答。那不见不散。
他伸出右胳膊,和安迪·科恩握了握手,两人互相道了别,一个继续往南走,回88和89街之间的滨河大道,另一个转身往北走,不知道是不是回家。
不出所料,弗格森进门时吉尔和他母亲都在家,没料到的是,学校已经打电话报告了他擅自离校的事情。吉尔和他母亲脸上流露出的那种焦虑表情,总是让弗格森很难过,让他意识到对他们俩来说,要负责照顾他这样的人,一定不是什么愉快的事儿,学校既然打了电话,那就意味着从十二点半到四点半,没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