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达之后,好心的塞莉斯泰因会把它们抱上楼,如果只有信的话,就从门缝下面塞进弗格森的房间,要是东西太大,塞不进那条窄缝,她才会敲门——比如他的美国电影杂志,或者吉尔和艾米时常给他寄来的书。4月11号上午九点十分,弗格森正在他房间看卡尔德隆·德·拉·巴尔卡的《人生如梦》,听到楼梯间传来了塞莉斯泰因轻快而熟悉的脚步声,接着是她往他房间走的时候走廊里的木地板嘎吱作响,又过了一会儿,一个薄薄的白信封躺在了地板上,离他的脚只有几英寸远。英国邮戳。一个商业信封,左上角印着回寄地址:艾奥书局。弗格森已经做好了收到坏消息的准备,但弯腰捡起信封后,他磨蹭了六七分钟才把信拆开,长到足以让他开始质问为什么会对一件他本已说服自己并不重要的事感到如此害怕。
他又花了三四十秒才明白,他一直预料的坏消息事实上是个好消息,怀着热情的期待,艾奥愿意支付四百英镑的版税预付款,在明年3月或者4月出版《劳莱和哈台如何救了我的命》,但即使奥布雷·赫尔的肯定答复也无法让他相信竟然有人真的愿意出版他的书,所以弗格森编造了一个故事来解释这封信,默默地指责薇薇安准备自己出钱支付书的出版费用,而且无疑在那些阴险的幕后交易中收买了赫尔,以后还会再开一张数千英镑的支票来负担更多艾奥书局的出版费用。自从来到巴黎后,他一次都没和薇薇安红过脸,一次都没有对她疾言厉色或者怀疑过她不是个正直善良之人,但这次善良得过分了,他对自己说,这把善良变成了某种羞辱,更不用说还非常非常的不正直,简直太糟了。
九点半时,他已经到了楼下薇薇安的公寓,把赫尔的信递到她面前,要求她承认自己所做的一切。薇薇安从没见过弗格森的情绪如此,bao躁。这个年轻人情绪失控,对于阴谋诡计和卑鄙的欺骗充满愤慨偏执的幻想,事后薇薇安对弗格森说,当时她站在那儿看着他彻底崩溃,只想到了两种可能的反应:要么照脸扇他一巴掌,要么哈哈大笑。她选择了哈哈大笑。笑是两种解决方案中起效较慢的那种,但在十分钟内她就设法说服了骄傲、过度敏感、自我怀疑到病态的弗格森,他的书被签下来,和她没有半点儿关系,她连一法寻、一个苏或者一分钱的硬币都没给过赫尔。
相信你自己,阿奇,她说,露出点牛气来。还有,看在上帝分上,以后可别再这么指责我了。
弗格森保证说他不会了。他感到无地自容,他说,对于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