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太太因她后面那句「有儿女天」,触自己情肠,不由叹道,「你这样说,真是戳心。你有个儿子在,为他烦恼,以为自己是在受苦。焉知多想也有这样苦可受?那四个儿子,哪怕有个还活着,就让他把天捅几个窟窿,要给他收拾,也是甘愿。可惜命这样不济,辈子耗费心血,场仗就给消磨尽。孩子呀,就像司令手枪里打出去子弹,有去无回……」
话未说完,眼睛已经红圈,哽咽起来。
白太太说,「都怪这张嘴,不会说话。」
忙把自己干净丝绢白手绢掏出来,给大太太拭泪,软语安慰番。
大太太略落几滴泪,也就止住,强笑道,「这毛病是改不,他们兄弟走几年,还是听不得人家说儿子,听,心窝就针扎似疼。」
白太太点点头。
大太太问,「究竟是个什模样?」
白太太说,「难道还能是个三头六臂妖精吗?也不过是两个眼睛张嘴巴。要说相貌,自然是很看得过去。只是这种事,从来就和模样没干系。就算把潘安宋玉都比下去,那又如何?」
大太太把头点点,说,「说得也是。只你看雪岚究竟是个什意思?」
白太太说,「今天就和他个饭桌上,略为试探两句。他总是含含糊糊。」
白太太说,「你也保重些。」
大太太说,「你放心,不至于自己绝自己路。不是为自己,若是个人,早就找那几个苦命孩子去。是舍不得司令。老五那个家,你也瞧见。自从他媳妇死,把那苏姨娘扶正,家里乌烟瘴气,何曾得过日清净?要是死,这个家也要让当姨娘做主,还能成什体统?所以
大太太念声佛,笑道,「他肯含糊,就是件好事。可见是少年心性,并不怎当真。」
白太太冷笑道,「未必是好事。你不知道他脾气,天生地养撒泼性子,从小到大,何时见他含糊过?如今他藏藏掖掖,肯受这份委屈,不是什好兆头。就怕他……」
说到这里,便打住。
端起面前瓷杯,小口啜着半温茶水。
大太太知道她心里烦恼,只是静静瞅着她,等半晌,白太太才慢慢地放下杯子,却没顺着刚才话往下说,皱着眉抱怨,「这孩子真叫人烦心。小时候惹出多少祸,就盼着他长大,能懂点事。不承望他越大越不学好,走到这条歪路上去。早知如此,就不要生儿女,有儿女天,做父母不得刻松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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