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腰间的剑是铸剑庄的庄主送的,是铸剑庄的镇庄之宝。乌黑陈旧的剑鞘,古朴的剑身。
他缓缓地抽剑,剑身与剑鞘之间,磨出一道冷冽的声音。
他的武功已经不错,虽然他的心在狂跳,白皙的手碰到剑柄时,却变得很沉稳。仿佛这把古老的剑,给了他奇怪的力量。这种力量让他终于明白,就在此刻,他掌握了一切。而掌握一切,却意味着决断。
他的目光无法离开封龙的脸。有那么一刹那,他以为自己看见了上面浅浅的欣慰的曲线。那一掠而过的笑意,像封龙的碧绿剑无声划过心脏,在上面留下一道清晰的、血潺潺的痕迹。
他曾那么无助地渴望翻身,他曾那么急切地渴望成为天下高手,他曾那么衷心地渴望自己不再卑微肮脏,受人欺凌。
他看不出来,什么也看不出来。
他不知道这为何会让他如此痛苦?他宁愿被水云儿活活折腾上十天八天,也不愿意受这样的心情,撕扯神经般的绝望。
他凝视封龙的同时,封龙也在看他。
封龙认真地看了他半晌,哑然失笑,叹道:「好,好,你总算盼到自己作主的时候了。白大盟主,你动手吧!」
他仰头,闭着眼睛。
。但那么一瞬间,他又按捺下来。
「说你本想把我留给武林;本想让我从此被天下人宠着、捧着;本想让我富有四海,随心所欲。可你现在却后悔了。」白少情一字一顿道:「你不想放我走,不想离开我,你一天瞧不见我的影子,就会辗转反侧,寝食不安。」
他深深看着封龙的眼睛,不容自己放过封龙眼神的一丝变化。哪怕封龙再善于隐藏自己的心事,也不可能逃过他的犀利目光。
但他看不出来。
封龙的眸子太深,那深处是无止境的黝黑,他竟瞧不出来。
如今他的剑下,正是最恨的那个人的喉管。
轻轻一划,溅出一抹猩红,他从此就是天下第一,至高无上的武林盟主。
从今以后,再没有人知道漫天蝴蝶是何等壮观,又是何等动人;再没有人会在初十攀上玉指峰顶,惊叹那银河瀑
苍白的脸,却仍是棱角分明。眉间一抹傲然,谁也比不上的逍遥。
这逍遥让白少情切齿痛恨。
但封龙偏偏没有说错,他盼了许久,总算盼到自己作主的时候。
总被人玩弄于鼓掌之间,错过了此刻,便是再一遭的万劫不复。
白少情长身而起,居高临下,缓缓抽出他的剑。
里面可有明月?
银瀑呢?
蝶影?
那株为了他而移栽到总坛的青青垂柳,是否已枯黄?
白少情的心,紧紧缩起来,下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