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是过来伤害你的。”我告诉她。“而是为了保护你、让你不要受到伤害。你先生跟人民做对。如果警察上门搜索,发现这些照片,你觉得结果会是如何?我必须描述细节吗?”
不管先前何种情绪赤裸裸地横陈桌上,她已将之藏纳心中。我放手之时,她依然紧握铜板。那枚铜板可以用来购买一个鲜肉饼、一本素描簿、一条糖果、一块肥皂;你若将它塞入另一人的掌心,它可以为枯燥的一天带来些许欢乐,但是铜板无法选择自己的命运。
“你为什么不自己动手?你是个画家。这是你的工作。”
我看看我的手表。“我再过一小时才上班。”
当我听到铜板慢慢刮擦相纸,我把头转开。男孩依然静静坐在客厅里,低头凝视深印在手掌上的细细纹线。
的那一面朝上。
“我要铜板做什么?”
我朝着照片点点头,“你知道怎么办。”
她摇摇头,猛然挥动手臂,一团微小的尘埃顿时飘向空中,画出一道圆弧,铜板也被她甩到地上。
她可能依然爱着我弟弟吗?想来难以置信。他已因宗教激进主义受到公正的司法裁决,也已接受应得的惩处,只有一个散布“天堂之门等着为我们敞开”、借由这套呓语毒化他人思想的疯子,才会接受这种惩处。天堂只可能存在于世间,说不定只靠我们筹建。人们不该欣羡这名女子盲目地深爱一个不值得她深爱的男人。绝对不可。
他长得真像他爸爸,这着实诡异。一个尚未发育成熟的鼻子
她的手掌压住照片,手肘大张,守护一张张照片,好像一个饿得要命的人直觉地紧紧守护仅存的少许食粮。我这么说或许真切,毕竟肠胃不是人体唯一有所渴求的器官。
“你走吧。”她说,声音之中带着嘶哑。她低头瞪视双手的手背。“不要打扰我们。”
我大可转身走出去,关上大门,将这事置之身后。但是某种思绪让我的脚后跟紧紧固着在地板上。即使家庭观念已经像是马匹和马车一样急急消失于历史之中,没有妻小的我,依然想要有个跟我留着相同血液的人,活着见证那个我们众志成城、创建出的天堂。我希望那个坐在长沙发椅上的小家伙长大成人,成为缔造美好社会的活跃分子,快快乐乐地老去,挺着圆滚滚的肚子回顾一生。我希望他了解他爸爸的死造就了周遭这个公正的社会,这样一来,他就会感念多年之前一个寒冷的冬天早晨,他那位仅有一面之缘的伯伯为他上了一课。
这么想真是愚蠢。我清楚得很。
我抓住她的手腕,把铜板塞进她的手指之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