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名的双人舞。除了他六岁的外甥之外,没有人胆敢如此直率地跟营长说话,但他没有削减她的配粮,也没有用九克的子弹打穿她的脑袋。他再奉上一杯茶,建议两人说不定下星期会达成共识,她听了回了一句:“意志薄弱之人才会以达成共识为目标。”我们对她的仰慕忍不住稍微攀升。营长亦然。
隔年,为了自娱,也为了提振营区的士气,营长商请葛莉娜的外婆创办、训练、领导一个小型的芭蕾舞团。舞团排练了三个月,而后正式首演。有些团员小时候学过芭蕾舞,其他团员则略知农民舞。经过几个下午的漫长讨论,营长和葛莉娜的外婆决定演出简约版的《天鹅湖》。团员们被冠上似是而非的法国名字彩排演练,一直跳到双脚布满水泡。葛莉娜的外婆威胁恫吓,指示这些人民的公敌一再重复同样的动作,重新锻炼她们的肌肉记忆,硬生生教出一群优雅的舞者。大家愈来愈不晓得她是俘获者、受俘者,或者两者皆是。但当拉伤的肌肉和肿胀的脚趾疼痛稍止,当幕布拉起、营区的探照灯点亮福利社的另一侧,大家都看得出来某个非比寻常的演出即将登场。
我们的外婆们坐在充当观众席的福利社板凳上,可想而知地,整个演出荒腔走板。最近的一个交响乐团远在一千八百千米之外,因此,乐曲透过锈迹斑斑、原本用来储藏洋葱的留声机喇叭流泻而出。这出芭蕾舞剧需要几十位舞者,舞团却只有十位团员,其中四位用煤炭画上胡须,扮演齐格菲王子、魔法师罗斯巴特、各个不同的男仆、家庭教师和名门士绅。湖上只有寥寥几只天鹅;后来有些人开玩笑说有人抢先一步前来狩猎,杀光了禽鸟。团员们舞姿凌乱,频频出错,没有人跟得上节拍,乐曲早已终止,众人的手脚依然胡乱摆动。但是葛莉娜的外婆随后登场,悄悄踏入一圈灯光之中,独自矗立在舞台上。她的头发梳洗整齐,戴上羽毛头饰,双肩有如夏日的北极熊一样雪白,脚上系穿一双真正的丝绸芭蕾舞鞋。我们的外婆们静了下来。有些人回想起过去那段到音乐厅看表演、欢度生日节庆、手执高脚杯、啜饮香槟酒的日子,有些人利用时间暂且打盹。但是我们猜想她们绝大部分深感震慑。她们天天在矿区工作十四个钟头,吸进大量镍尘,连打喷嚏都带着点点银光,谁料想得到她们居然有机会观赏基洛夫首席芭蕾舞伶的私人演出。
尽管出了种种差错,营长依然非常高兴。其后八年,他每年夏至和冬至都赞助芭蕾公演。但他之所以平步青云,一再升官,原因可不在于